那神照上人合十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列位大人請坐。」說話聲若洪鐘,單是這份中氣,便知內功修為了得。餘人高高矮矮,或俊或丑,分別在新設的兩席中入座。
多隆既好武,又性急,不待眾武師的第一巡酒喝完,便道:「王爺,小將看王府這些武林高手,個個相貌堂堂,神情威武,功夫定是極高的了。可否請這些朋友們施展一下身手?平西王世子和桂公公都是難得請到的貴客,料來也想瞧瞧康親王門下的手段。」
韋小寶首先附和。吳應熊鼓掌叫好。其餘眾賓也都說:「是極,是極!」
康親王笑道:「眾位朋友,許多貴賓都想見見各位的功夫,卻不知怎樣個練法。」
左首武師席上一個中年漢子霍地站起,朗聲說道:「我只道康王爺愛重人才,這才前來投靠,哪知卻將我們當作江湖上賣把式的人看待。列位大人要瞧耍猴兒、走繩索的,何不到天橋上去?告辭!」說著左手一起,擊在椅背之上,啪的一聲,椅背登時粉碎,大踏步便向門外走去。眾人愕然失色。
那漢子同席中一個瘦小老者身子一晃,已攔在他面前,說道:「郎師傅,你這般說話,太也豈有此理。王爺對咱們禮敬有加,要咱們獻獻身手,郎師傅如果肯練,固然很好,倘若不願,王爺也不會勉強。你在王府大廳之上拍台拍凳,打毀物件,王爺就算寬宏大量,不加罪責,別的兄弟們這張臉,卻往哪裡擱去?」
那姓郎的冷笑道:「人各有志。陶師傅愛在王府里耍把式,儘管耍個夠。兄弟可要少陪了。」說著走上了一步。那姓陶的老者道:「你當真要走,也得向王爺磕頭辭行,王爺點了頭,你才走得。」那姓郎的冷笑道:「我又不是賣身給了王府的奴才,兩隻腳生在我自己身上,要走便走,你管得著嗎?」說著向前便走。
那姓陶老者竟不讓開,眼見他便要撞到自己身上,伸手便往他左臂抓去,說道:「說不得,也只好管管。」姓郎的左臂一沉,倏地翻上,往他腰裡擊去。姓陶的右腳飛出,踢他胸口。姓郎的右手疾伸,托在那姓陶老者踢高的右腿膝彎之中,乘勢向外推出。姓陶老者仰面便跌,總算他身手敏捷,右手在地下一撐,已然躍起,雖沒跌了個仰八叉,卻已出醜,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那姓郎漢子嘿嘿冷笑,飛步奔向廳口。
突然之間,本來空無一人的廳口多了個瘦削漢子,拱手道:「郎兄請回。」那姓郎的奔得正快,收勢不住,便往他身上撞去。那瘦子卻不閃避,波的一聲響,兩人已撞在一起。姓郎的一個踉蹌,連退三步,向左斜行兩步,驀地轉身,向右首長窗奔出。將到門檻處,只見那瘦子又已攔在身前。姓郎的知道厲害,不敢再向他撞去,急忙住足,胸膛已和他胸膛相距不過兩寸,鼻尖和他鼻尖已然碰了一碰。那瘦子紋絲不動,連眼睛也不瞬一下。姓郎的倏地向左閃去,可是只一站定,那瘦子便已擋在身前。
姓郎的大怒,發拳向他面門擊去,兩人相距既近,這一拳勁力又大,眼見那瘦子不是側身,便須低頭。卻見他左掌在自己臉前一豎,啪的一聲響,這一拳打在他掌心。他只手掌微彎,姓郎的已給彈得連退數步。廳上眾人齊聲喝彩,都道:「好功夫!」
姓郎的神色十分尷尬,走是走不脫,上前動手又和他武功相差太遠,一時手足無措。那瘦子拱手道:「郎兄請坐。王爺吩咐咱們練幾手,咱兩個這可不是練過了嗎?」說著便坐入右首一席的原位。眾人又均喝彩。姓郎的滿臉羞慚,低頭入座。
那姓郎的這麼一鬧,康親王本來大感面目無光,幸好這瘦子給他掙回了臉面,逼得這姓郎的武師回席,吩咐侍從:「拿些五十兩銀子的元寶來。」韋小寶笑道:「這位師傅的武功了不起,這麼一下惡……惡……惡虎攔路(他本來想說「惡狗攔路」),那人便說什麼也走不了。不知他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