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六名隨從向前瞪視,將生死置之度外,對方倘若真要下手,也只好將性命送了。
神照等人的兵刃越使越快,偶爾兵刃互相撞擊,便火花四濺,叮噹做聲,這一來更增危險。他們雖無意殺傷平西王的手下,但刀劍鞭錘互相碰撞,勁力既大,相距又如此之近,反彈出去傷到了人,卻不由自主。
果然啪的一聲,一柄鐵鐧和另一人的銅錘相撞,盪了出去,打中一名平西王府隨從的肩頭。跟著有人揮刀斜劈,在一名隨從右臉旁數寸處掠過,旁邊長劍削來,刀劍相交,鋼刀迴轉,砍在那隨從臉上,立時鮮血長流。兩名隨從受傷不輕,仍一聲不哼,直立不動。
康親王知道再搞下去,受傷的更多,又見比武不成,有些掃興,叫道:「好武功,好武功!大家收手吧!」
神照一聲大叫,兩柄戒刀橫掠過去,將一名隨從的帽子劈了下來。餘人跟著學樣,刀槍劍戟,紛紛將眾隨從的帽子擊落。十六人哈哈大笑,收起兵刃,向後躍開。
韋小寶見那些隨從之中果然有七個是禿頂,頭上亮得發光,不禁拍手大笑,說道:「多總管,你眼光真准,果然是一大批禿……」一句話沒說完,一瞥眼間,只見平西王府的十六名隨從仍挺立不動,但臉上惱怒之極,眼中如欲噴出火來。
韋小寶自幼在市井中廝混,自然而然地深通光棍之道,覺得神照這批人做事太不漂亮,沒給人留半分面子。市井間流氓無賴儘管偷搶拐騙,什麼不要臉的事都干,但與人爭競,總留下三分餘地,大江南北,到處皆然。妓院中遇上痴迷的嫖客,將攜來的成萬兩銀子在窯姐兒身上散光,老鴇還是給他幾十兩銀子的盤纏,以免他流落異鄉,若非鋌而走險,便是上吊投河。那也不是這些流氓無賴良心真好,而是免得事情鬧大,後患可慮。
韋小寶與人賭錢,使手法騙幹了對方的銀錢,倘若贏他一兩,最後便讓他贏回一二錢;倘若贏了一百文,最後總給他翻本贏回一二十文。一來以便下回還有生意,二來叫對方不起疑心,又免得他老羞成怒,拔出老拳來打架。他見到平西王府眾隨從的神情,心下老大過意不去,便離座走到眾人身前,俯身拾起那長身漢子的帽子,說道:「老兄當真了不起。」雙手捧了,給他戴在頭上。那人躬身道:「多謝!」
韋小寶跟著將十五頂帽子一頂頂撿起,笑道:「他們這樣干,豈不是得罪了朋友嗎?」他分不清楚哪一頂帽子是誰的,捧在手裡,讓各人取來戴上。
這些隨從眼見韋小寶坐於本府世子身側,是康親王這次宴請的大貴客,雖然年紀幼小,但席上人人對他十分恭敬,先前已聽人說起,是擒殺鰲拜的桂公公,見他為自己拾帽子,忙請安行禮,連說:「不敢當,折殺小人了!」
韋小寶對平西王府之人本來毫無好感,原盼吳三桂的手下倒個大霉,但神照等人一再進逼,這些人始終容忍,激發了他鋤強扶弱之意,見他們感激之情十分真誠,心下更喜,轉頭向康親王道:「王爺,向你借幾兩銀子使使。」康親王笑道:「桂兄弟儘管拿去使,五萬兩夠了嗎?」韋小寶笑道:「哪用得著這許多?」向王府的一名侍從道:「快去買十六頂最好的帽子來,越快越好!」那侍從答應著去了。吳應熊拱手道:「桂公公愛屋及烏,在下感激不盡。」韋小寶拱手還禮,心道:「什麼愛屋及烏?及什麼烏,及你這隻小烏龜嗎?」
康親王見神照等人削落平西王府眾隨從的帽子,也早覺未免過分,生怕得罪了吳應熊,但如出口道歉,又覺不妥。韋小寶這麼一來,深得其心,說道:「來人哪!吳世子的手下,每人賞五十兩銀子。」又想:「單賞對方,豈不叫我手下的眾武師失了面子?」又道:「咱們府里的十六位武師,每人也五十兩銀子!」大廳之上,歡聲大作。
索額圖站起身來,給席上眾人都斟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