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個哈欠,一眼掃到前面的台子上,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背影。
傅忱斯的動作僵了一下。
這個背影……
「下面,我們有請高二的池嬈同學來發表這次的國旗下演講。」
女生乾淨利落的馬尾辮盪了盪,她走得很快,連步伐都是利落的,最後站在話筒前,抬手調整了一下高度,隨後平視前方。
那雙眼睛和昨天跟他對視的時候一樣,漂亮又倔強。
全是不服輸的味道。
「大家好,我是高二十七班的池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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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知道池嬈的名字以後,兩個人好像就變得經常相遇。
換個說法,其實是他開始注意到這個人了。
一個不會注意到的人,不管擦肩而過多少次,她都不會記得自己的生活中有過這個人存在,想起來的時候大概也只是覺得幾分眼熟,有模糊的印象。
但一旦開始注意,只有有過一次都會深刻地刻入腦子裡。
這輩子都忘不了。
每一個細節和動作,全部記得。
池嬈依舊是老師同學口中最優秀的學生,無人可以超越,是那會兒安北高中眾多男生心中的無可觸碰的白月光。
而傅忱斯依舊陰鬱,逃課,不學無術。
一次的相交並不會讓傅忱斯的生活和想法有什麼改變,但有兩次,三次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他們倆再一次發生交集是在高三要高考前幾天,六月三日。
傅忱斯那天沒溜出學校,他去了藝術樓,晚上的時候很安靜,基本上沒有人會來這邊。
他去了一間鋼琴教室,坐在教室前面的台階上,從褲兜里摸出一個小巧的八音盒,擰了一下八音盒旁邊的旋轉鈕。
斷斷續續的播放著一首「生日快樂」的鋼琴伴奏曲。
聲音跟他的人生一樣已經變得破碎又殘缺。
傅忱斯往後一仰,背靠在冰涼的地板上,世界安靜。
一遍又一遍地聽著八音盒裡的鋼琴曲。
這個八音盒,是他十歲的時候媽媽送給他的,每一年生日都會拿出來放這首生日歌。
只是過去的那些年,每一次她都會在身邊唱這首生日歌,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守著這個已經快破碎的八音盒。
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他在鋼琴教室也沒開燈。
過了一會兒,他已經犯困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很輕的腳步聲,隨後教室的門嘎吱一聲響。
外面的光透了進來。
白得泛藍色的白熾燈燈光,門口的人背著光,看不清楚,但是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悶熱的夏日,沒有風,但傅忱斯卻覺得有一絲風帶著她身上的味道鑽了進來。
傅忱斯的眼皮跳了一下。
池嬈站在外面,被光圈氤氳著,一瞬間像是什麼神仙下凡的場景。
傅忱斯沒動,繼續躺在地板上,手邊的八音盒還在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音,池嬈突然邁步走進來,她是看到了裡面有人,但是沒開燈。
教學樓那邊通明,藝術樓其實能有一點點光,只是看不清臉,要做點別的事情還是可以的。
池嬈徑直走上來,一言不發地抽開凳子坐在鋼琴前面,開蓋。
她隨手摁了一個音節,聲音在這空蕩的教室開始迴響,池嬈回頭看了他一眼。
「怎麼一直聽這個?」
傅忱斯不知道她有沒有認出自己,翻身坐起來,長腿搭著,微微側頭,語氣輕鬆隨意:「今天我生日啊。」
池嬈的手頓了頓。
「噢。」她說,「那你能把你的八音盒關了嗎?」
傅忱斯沒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