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契說:「對陌生人可以緘默,熟人不行,親友們愛聽故事,最好連細節都不遺漏。」
「做你們也真不容易,有那多麼的奇風異俗需要應付。」電腦好像很同情芳契。
「嗯,你有沒有名字?」
「我只得一個編號。」它十分遺憾。
「告訴我,當光與影於明日離去,你會不會同往?」
「我不是生物,我只是一種功能,我與這具電腦共存亡。」
「哦,你是電腦的靈魂。」
「可以這樣說。」
芳契有意外之喜,「這麼說,你會留下陪伴我?」
它又有點兒驕矜,「可以這麼說。」
「那敢情好。」
他並不是一具最先進的電腦,但肯定最多嘴。
芳契說:「我陷入僵局,明天我還得向男友交待,」她又問:「請問你的性別是男是女。」
「沒有性別,只有功能。」
芳契笑了,「同我一樣。」
「你?」
她嘆一口氣,不再解釋,否則的話,說上三大三夜說不清。
要忙的事情多著呢!芳契出門去買鞋於,每隔數年,她的腳就大半號,從五號一直長到六號半,現在看樣子又穿得下五號半至六號的鞋子。
還有,身量仿佛也高了三兩公分,這不稀奇,現在她的背脊挺直,雙肩自然往後板,與從前大有分別。
這是她短短期間內第二次出去置衣物。
芳契的品味又與前不同,她開始為獨特的設計吸引,那種裙身邊高邊低,袖子只長只短,領子半圓半方的東洋風時裝一買一大堆。
為什麼?因為年輕的她穿上好看別致得不得了。
從前芳契哪敢著這種拖拖拉拉形狀暖昧的衣裳,光是艷羨。
現在趁什麼都可以穿上身的時候試一試新。
芳契意外地發現幾件小得不能再小的泳衣,游泳本是她最大嗜好,她查一查泳衣號碼,統統買下來。
售貨員遇到這樣的顧客,眉開眼笑地迎合,「游冬泳最好。」
一言提醒芳契,為什麼不,她留意到關永實現在住的平房後園便有一個泳池。
她大包小包捧回家,門房見到她,照樣瞪著她,芳契啼笑皆非,以前,這位老人家會得主動過來幫她按電梯,此刻當她仇人似。
趁著這個空檔,她想找關永實約他明天見面透露真相。
電話鈴響了很久,都沒有人來聽,芳契以為沒人在家,剛欲掛上,他卻又來接。
「你在什麼地方?」她笑問。
「游泳。」語氣很冷淡。
「我是芳契。」
「你是芳契?不,你是小阿囡。」
芳契不禁叫苦,小關恁地厲害,已經可以分出兩種聲音微妙的分別。
「小阿囡,別裝神弄鬼了,有什麼話說吧。」
「我想過來你這邊游泳。」
「池水寒澈骨,不適合你。」
芳契罵他,「我是自馬路上把你救進屋內,不然你早已害肺炎死亡,這是你對待恩人的一貫作風?」
小關覺得這女孩太難應付,瞠目結舌。
「再說,假使你不努力討好我,我才不把呂芳契的下落告訴你。」
關永實不怒反笑,「假如呂芳契的下落要由第三者轉告於我,我想我與她的關係再持續下去也沒有太大的意思,對不起,小女孩,成年人不受威逼,亦不受利誘。」呂芳契簡直不相信這就是一向對她最最溫馴的關永實。
他們好似要在電話中火拼。
「你聽我說——」
「不,」小關打斷她,「你聽我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