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凭记忆画出的图纸相当满意,他让马龙班长把草图拿到隔壁的会议室去。如果能够成功镇压顾福广的这次行动,小薛就能够挽回在少校那里丢掉的面子,也会帮少校挽回面子。他希望顾福广的行动以失败告终,他甚至希望巡捕房当场击毙顾福广。他相信林培文也希望如此,那是他刚刚结交的朋友。顾福广是妄图向林培文的党栽赃的阴谋家。问题在于,没人知道顾福广将在何时发动攻击。
少校并不为此焦虑不安。他在抽他的烟斗,在等待。
马龙班长闯进房间,他用退役拳击手那种无礼的方式向少校建议:“我们应该用装甲警车封锁东西两个路口。路上人太多,要是不把他们吓跑,一旦开始我们无法控制局势。”
“他们明天还会来,或者后天——”少校快速答复,可话却说得模棱两可。
“今天可不能算是个普通日子。所有警察全都不准休假,一半都调到法国公园,下午三点,总领事和公董们要在那里阅兵,印度支那驻军的分遣队司令官也在观礼台上。”
小薛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七月十四日,顾福广选择La Fěte Nationale⑴动手,是早就打算好的。
“我也要去。等这里收场。要记住,必须等他们开始后再出动。给我说说你的安排。”少校把具体行动交由马龙班长负责。
“东自来火街的岗亭里已秘密加派机关枪手。银行周围有不少便衣华捕。从这里到现场,警车只要开两分钟。霞飞路和福煦路两个分区捕房已得到通知,所有警车都在靠近法大马路的辖区边缘待命,一旦警报响起,这块区域的所有出口都会严密封锁。”
“很好。那样的话——你还担心什么?”
少校把他的家什全都放在那只棕色的小皮袋里,他解开绳子,摸出铜钎来挖烟斗,他在准备第二锅烟丝——
爆炸声,从西面传来的爆炸声。时间是下午二点。许多日子以后,在这一连串的事件平息很久以后,少校曾在一次闲谈中对小薛说:“我确实一点都没想到,他会用爆炸来开场。如果他是要抢劫银行,为什么要先扔炸弹呢?没有人会这样来开始一次抢劫行动。我当时觉得他是在发疯——别人会悄悄地走进银行,安静地控制局面,让人趴在地上。他需要时间,他们要把那些钱装进包里,装进箱子里,这些钱里有一半是银元,箱子会很重,他们还要把它扛上汽车。我知道他手里有致命武器,他可以在冲击包围圈时使用它。我们已做好所有准备,银行里有埋伏,有机关枪,他们一旦往外走,所有埋伏点都会同时开火。他们上车时,一定会松懈。突然看到那么多钱,一定会兴奋。没人会想到,他们一开始就扔炸弹。简直是在发疯。我告诉我们的人,至少有十分钟时间,可以用来解决银行外的所有火力点。他们不想给我们时间,问题在于,他们根本都不想给自己时间。”
小薛听到连续的爆炸声。听到各种各样的枪声。有的连成一串,有的是有节奏的单发,固执地一枪,又一枪,好像是不愿意被别的枪声淹没。他觉得这有点像是那种婚宴上的鞭炮声,如果他不是事先得到消息的话,他一定会误把这个当成鞭炮声。别人会把这个当成是鸿运大酒楼的喜庆宴会呢,或者是法大马路上有哪家新店铺正在开张呢。
马龙班长带着特务班的全体人马冲出楼房,他们早就得到消息,他们完全是有准备的。他们没有被爆炸声搞乱,警车早就在大门口待命。少校让小薛跟着他。
少校和小薛坐进一辆加装钢板的劳斯莱斯警车里。他们没能在两分钟内赶到现场。从分区捕房到银行门口只有一公里不到的车程,可他们花掉七八分钟,他们被恐慌的人群堵在路上。等他们赶到现场,枪战已接近尾声。
先前在现场指挥的警官,是老北门捕房的那位探长。小薛认识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