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08年8月22日)
我上回夜晚走进这个警察局,当时在没人的情况下,或者说在柜台后面的女警察睡着的情况下,我走进了一条横向的过道。这回我才知道,原来这个警察局里面竟然相当的大。警察们推着我拐进一条纵向的过道,然后接连穿过了几条横向的过道,然后推着我向左拐去。这些过道里竟然都是关押人的房间。
他们打开了这条过道的第一个铁门,把我推了进去。然后锁上了铁门。
这个警察局给我的感觉就象是一个圈养牲口的大棚。我在电影里看到过世界各地的一些警察局,里面临时关押人或者说拘留人的地方都象是一种铁笼子,两边和后面是墙壁,但对着过道的一边是粗大的铁条构成的栅栏,走过的人可以看到所有笼子里的人,关在笼子里的人当然也能看到所有走过的人,并且能听到所有笼子里和所有过道里发出的声音。
铁笼子里没有灯。但里面并不昏暗,因为所有的过道里灯光都很明亮,无论是纵向的还是横向的过道,不仅仅是明亮,应该说非常明亮,明亮到了耀眼的地步。就是这里许多地下通道里那种房顶和地面都发亮的灯光,但是比那还亮得多。以致我都看不清远处,只是感觉这里是一个铁笼子堆放场,放满铁笼子的横向通道一条接着一条,延伸到很远的地方,直似没有尽头。
我另一个感觉是,这个警察局本来是睡着着的,却被我给唤醒了。
这么说吧,也许我是今天晚上被送进来的第一个人。我刚在我的铁笼子里的小床上坐下,就又有人被押送了进来,然后不断有人被押送进来。有的进了我之前经过的过道,有的进了我这条过道,也有人从我的侧面经过,被送到更远的过道,而且越送越远。脚步声、呵斥声、呻?吟声和铁门打开和关上的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摆出了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式。
有好几个人被推着经过我的笼子。有人对我的笼子里面吐口水,有人骂“畜牲”,有人骂“叛徒”。男的女的都有。
我本来已经在小床上躺了下去,把脸对着墙壁。可是我又爬了起来,我甚至走到铁栏杆边,瞪大眼睛看着外面。尽管有人把唾沫吐到了我的脸上,可是我仍然坚守在铁栏杆那里。
脚步声和铁门声渐渐地少了,最后没有了。我并没有看见我最熟悉最关注的几个人。
这个巨大的大棚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可是这个安静不久就被打破了。远处有女人在哭泣,有人在叫不要哭,有人说哭有什么 用。然后一个人喊了起来:Go home!接下来,更多的人跟着喊Go home,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呼喊的行列,而且呼喊的声音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响。
我一开始也跟着喊。后来我停了下来。我竖起耳朵听着呼喊的声音,我听得很仔细很认真。里面有很多女人的声音。可是我没有听到娜拉和若雪的声音。
几个警察走了过来,边走边用警棍敲打铁栏杆,喊着住嘴。
可是,反而有人开始唱歌了。而且唱的居然是我熟悉的一首歌,即二百年前高卢大革命时的那首“走向明天”:起来,全世界受压迫的人。
奇怪的是,竟然有很多人跟着唱起这首歌来。这太奇怪了,这么一首老掉牙的歌,居然有那么多人会唱。甚至好象被关在这里的人都会唱。要知道,这里的人可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大家虽然唱得很不整齐,显然是用各种语言在唱,但是唱的人越来越多。我也跟着唱了起来,当然我只会汉语的歌词,当然我是用汉语唱的。这歌把我唱得真的是热血沸腾了:这是最后的斗争,手挽着手走向明天,这是最后的斗争,灿烂的阳光迎接我们。
大家这么一唱,把警察们也给带偏了,他们本来胡乱敲击的警棍竟然敲打出节奏来了。节奏有了,歌声也变得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