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吓可是不小。
我叫着:先生!纪先生!
这位纪先生不仅不回答我,他都不看我一眼。他的眼睛完全是闭合着的。他的嘴唇是发紫的。
发紫,嘴唇发紫。我听说过的,那是梗塞的一种症状。我蹲了下去,继续叫着他的名字,我把一只手伸到他的鼻子前面,然后我叫了起来:他没有呼吸了!
我叫着往起站,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叫声。我知道我的脑袋是撞到人了。
我撞到了一位空姐。她显然也是蹲下来查看情况的。
我说对不起。她说没关系。然后,有人说:赶紧叫人急救!有人说:已经叫了。前面那个人是海浪,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第二个人是穿着机乘制服的一位男子,大概不是机长就是副机长之类的。
很快,就来了好几辆机场内部的电动车。一辆车上下来的人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医生和护士。那医生模样的年轻人拿听筒听了一下纪先生的心脏,然后用双手按了十来下纪先生的胸口,又用听筒听了一下。海浪用昂语问他:情况怎么样?那医生说:没有动静。没有动静?是一个女人在叫,是用昂语。是汪若雪没错。那医生没有回答她,只是说:赶紧抬到车上。我追上去问,到底怎么样?那医生回了一下头,目光变得温和了一些,他说:目前没有生命体征。我们尽力。
然后有人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去,看见的是一个女警察年轻的脸。
她见我看着她,退后一步,向我敬了个礼。我也把手抬起来,也做了个敬礼的动作。我不是故意要开玩笑,其实完全是无意识的。
那女警察用昂语问我,你能说一下情况吗?我说:没什么情况啊,我不当心碰到了这位先生,他就倒下了。
后来我就想,我还真是改不了了,我就永远是那么的敦厚实在。如果我不是老是实话实说,或者说至少拐个弯去说,我会少了多少事。我这一辈子吃这个亏还少吗?简直就是太多了。
一个男警官也对我敬了个礼。这回我总算没有把手抬起来。他说: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就这样上了机场里的电动警车。这不但是我第一次坐电动的警车,简直就是我第一次坐警车。不是简直,就是。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跟我一起上车的还有一个女孩子。我认出来了,她就是那个跟我撞了个满头的空姐。我注意地看了看她的额头,她明白了,还微笑着撩起前额的头发,说:没什么。我说:对不起。那坐在前排的男警官回头说:请不要相互说话。
进了机场派出所,就是门口有波利斯这个昂语词的房间里,我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那位空姐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个男警官让我坐下,要去了我的护照和手机,向我提了一系列问题,比如我的身份、姓名、联系方式,到奥曼是干什么来的,是否认识被我撞倒的那位先生(我说,不是我撞倒的,是他自己倒下的,只是我好象踩到了他的脚。警官说:这些你不用说,我们会查的),这位先生是什么人。
然后,这位男警官走了出去。这个小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种一个人的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到了我认为我的行李可能已经代表我飞到了空中的时候。也就是说,真的很长时间。到了我真正感到无聊的时候,我开始数数。我数到了4501了,也就是说,如果按每秒数个数的话,那都快一个半小时了,而且是从我数数开始已经一小时15分钟了。我终于站了起来。尽管之前我一直命令自己坐好了,不要乱动,在别人的国家惹恼了警察那可不是玩的,那是我反复对自己说的话。可是我还是站起来了,而且抬脚往外走。
我又差点撞着人了。这回是那个年轻的女警察。她退了一步,说了一句我不懂的话。然后又改口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