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沈易满身是伤,步履紊乱地奔回来,用虚弱却冷然地目光看来,并警告我什么都不要问时,我点头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下一刻,沈易赫然倒下。
我手忙脚乱将他扶住,而手下却是一片濡湿,颤颤的抬起手,指缝都是鲜艳妖冶的红色。沈易的衣服已被鲜血浸湿,因为颜色深,才不觉得明显,可沿着衣角滴落在地上的血,宛若一朵盛开的血色玫瑰,绚烂到令人晕眩,淹没所有的感知。
我不晕血,可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未知的恐惧慢慢爬上心间,侵吞了理智的思维,其实我本来也没多少理智,再被沈易一吓,理智早就气若游丝,眼眶突然就酸了,不消片刻,视线已氤氲出一片雾色。
两个黑影一晃,已将沈易扶到床榻。赵大娘一把捞起我发颤的身子推到胡床边,抖着声音安慰:“阿昀你……你先照料着,大娘……这……这就去请大夫!”我看着赵大娘飞快奔出去的影子,心里有些空,脑袋也很空。
油灯的碾子好像很长,火光奔腾而扭曲。我慢慢晃过神,想去拿着工具挑一挑,委实没这个心情。屋里还剩了四个人,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沈易,我,以及垂首而立的两个黑衣夜行人。
沈易浑身是伤,大夫到了一定要清理伤口,这样大面积的伤,恐怕需要很多热水,可现在的我别说烧水,就算让我点火都是问题。瞄了瞄立在屋中始终没有开口的两个人,我觉得很有必要利用利用:“你们去烧水吧,越多越好。”
显然,沈易带回的这两个人自我定义很高,他们对我的话不屑一顾甚至目不斜视。
我没有力气跟他们解释为什么要烧水,烧来做什么,当然也没有心情说这些话,三步并作两步向沈易走去,我在他身上挑了一块不算太严重的伤口掐了一把,引来一阵闷哼:“要了他的命你们俩负责!”
四抹利光向我射来,我叹了口气:“忘了告诉你们,我是他姐……”虽然不是亲姐,但他一直喊我阿姐,怎么说我也没有骗他们。
拧了一块毛巾搭在沈易的额头,希望有所帮助,我不懂医术,不敢贸然施救,除了等着大夫的到来,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害怕血,害怕屠戮,更害怕有人死,我没有无私伟大的心,但我仍旧希望对我好的人都能好好的活着。
慢慢走到庭院,满月又缺了一角,已经记不清这是离开邺城后的第四次还是第五次月缺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我,可我很想他,非常想。
他的喜事想必都办过了,我有点想知道他的妻子长了怎样的一张脸,是比他还出色,还是没有他出色,不过这世上想找出一张比他还出色的脸,委实困难。那个姑娘应该是姓郑,我记得在哪里看到过,或是小橙曾经絮叨过……不过这一切跟我都没有关系。
其实,再坚强的女子也都十分脆弱的,希望能有一个人站在她身后遮风挡雨,不用面对历史的波云诡谲和阵阵血雨腥风。
可这样的一方后盾,得之太过不易,我曾以为那可以是家,可我离开了家,我曾以为那该是高长恭,可我也离开了他,想想还真是挺让人伤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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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大夫说沈易一身皆是皮外伤,好生修养便无大碍,我紧张的的情绪顿时放松,手里端的要给他喝过后,我便轻松地倒向床榻,我知道这样的姐姐其实很不负责任,但好在那两个黑衣人对他很负责任,所以我休息休息应该没什么。
赵大娘依旧忧心忡忡,过来探望时始终沉默地不发一言,沉默的时间够了,便轻轻在沈易身边放下一颗鸡蛋,而后默默离开。我知道她心里难过,却不知道如何开解,因为我也同她一样难过。
沈易没有醒,赵大娘有农活要做,两个黑衣人白日不知藏到何处去,所以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