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雍容只瞧著盆中的火吞噬又一張紙錢,沒說話。
姜安城勸她:「聲名與尊榮都是身外物,你為先帝守節,是有好名聲了,可那有什麼用?與其在清涼殿裡孤獨終老,不如應了陛下。我從西疆和陛下一路同行,知道陛下的為人,他跟咱們京里這些人不一樣,說出來的話都是真心的。他說想娶你,是真的想娶你……」
姜雍容抬眼看著姜安城,目光異常柔和。
什麼都不知道,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二哥,」她打斷他的話,「我想離開京城。」
這話若是在幾個月前說,姜安城一定是十分歡喜,但這會兒說,姜安城卻有點失望:「阿容,你是鐵了心不肯嫁給陛下?」
「對。」姜雍容道,「我一向是父親最聽話的女兒,不是麼?」
姜安城嘆了口氣。姜雍容的性子他最清楚,拿定主意的事旁人勸不了,想改主意的時候也不用旁人勸。
「也好。」他道,「不管嫁還是不嫁,總比守在清涼殿慢慢等死的強。你想去哪裡?」
「還沒想好。」
天下很大,她二十年來只居於京城一隅,京城之中,又只在姜家與皇家之間來回,所見的天地實在太小太小了。
她忽然有點懷念小梁巷那所院子。
單只是京城那般不起眼的小巷中,都有那樣豐足的人間煙火,而天下那麼大,一定有更多更多的人,更多更多的事,更多更多的風景。
「江南可好?」姜安城道,「我送你回揚州老宅,那裡風輕水軟,過了冬就開春,春光能甲天下,哪裡都比不上。」
姜雍容道:「除了揚州。」
「不想回老宅,怕被那邊的長輩拘束?」
姜雍容搖頭,輕聲道:「我只想找個地方,希望那裡沒有姜家,也沒有風家。」
姜安城怔了一怔,想想這五年來姜雍容一直被夾在風姜兩家之間所受的苦楚,心中有了深深的憐惜,「放心,我會為你安排。」
頓了頓,他道,「只是,你一個人……」
「對,我一個人,不需要其它任何人。」姜雍容知道他想說什麼,先一步堵住了他的話頭。
其實二哥不知道,就算她肯讓榮王陪,榮王也走不了了。
五百萬兩銀子的外債,榮王可能得還上一輩子。
姜安城身上的權職不輕,只住了一晚,第二天便走要回京。
姜雍容寫了一封請罪的摺子,讓姜安城轉呈。
摺子上說自己年年到了這個時節便會出宮祭祀自己的母親與長兄,只因這次走得突然,宮人不知情,以至於鬧得闔宮皆知,驚動了眾人,心中著實難安,請陛下降罪云云。
降罪當然是不可能降罪的,這封摺子只不過是用來堵某些人的嘴,讓他們嚼不了舌根。
忌日過後,姜雍容又再住了一日,方準備回宮。
這日清早,她剛上馬車,姜安城便帶著一隊府兵疾馳而來,在門前勒住韁繩,笑道:「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走吧,我送你回宮。」
姜雍容訝異:「二哥你什麼時候這麼得閒了?」
「這是父親的意思。」姜安城微微笑道,「父親著實關心你,說你身邊沒什麼人,怕路上不安全。」
姜雍容心說自己可不是頭一回來祭祀,以前怎麼沒發現自己身邊沒什麼人?
不過父親從來不做無謂之事,他說路上不安全,恐怕真的會不安全。
果然,姜安城隨即壓低嗓子道:「最近幾日文林府上是車馬不斷,只怕是在密謀什麼事情。路上有我在,你不必擔心,在宮內自己要多留幾個心眼,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即讓人找我。」
姜雍容一怔。
文林和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