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趴着的人背对着自己,桌上放着一个方形帽。他不是察觉不到周围的动静,他也不是非要困得在课上睡着——但是这都是重霜能做到的事,而不是热维尔。自己装得真是愈发投入了,重霜无声地吐了口气。
天色晚了,难不成要让库洛洛在这里继续睡下去?重霜想到主教那张严肃的脸,认命地去推:“枢机主教大人?”库洛洛大概睡沉了,模模糊糊地发出“嗯”的声音,怎么听都很令人遐思,披肩上的红色流苏跟着身体的动作晃了几晃。重霜又好气又好笑,拜托了,麻烦你不要发出这种与身份不合的声音行不?再接再厉地推:“晚餐时间到了,枢机主教大人,醒醒……”
好久没有睡这么舒服了,就好像以前抱着霜儿睡那样的感觉……库洛洛不甘不愿地睁开眼,只看见一双漂亮的眼睛。有些微的笑意,有些微的宠溺,像极了记忆中的重霜。库洛洛再眨眨眼,看清了面前的人。是那个最年轻的小神父,再看他的眼睛,是有关切,但是却是单纯的。难道自己已经想念霜儿到随便都能错认的地步了?库洛洛心里有些自嘲,这么久了,对霜儿的定力还是那么差。
重霜看着库洛洛的眼神从迷蒙到清醒,间或一闪而过的失望,想到什么了吗?他相信自己情绪收敛得很快,库洛洛就算看到了,也会觉得是错觉。库洛洛盯了他半晌,直到重霜觉得自己已经被戳出两个洞时,库洛洛突然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向外走。刚他站起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露馅了呢,重霜暗呼一口气,有点庆幸的同时又有点失望。他拿起库洛洛遗忘的方形帽,追了出去。
因为有了库洛洛这个高高在上的红衣主教,苏勒西恩教院的圣母升天瞻礼显得格外地隆重。得知了消息的信徒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不仅是教堂里面,连外面的街道也挤得满满当当。人人争抢着听枢机团主教的布道,聆听那“接近上帝的教导”。
重霜低着头站在人群里,如果信徒们知道,他们心目中上帝派来的使者其实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盗贼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重霜又想到库洛洛在忏悔室说的那些话,他说他唯一后悔的事情……重霜不由得抬头,台上的库洛洛正在讲圣母为了儿子奉献出生命,旁边已经有不少人眼含泪水了。真是可怕的煽动力,重霜又垂下头。
还好正式的仪式一天就可以结束,不然重霜怀疑自己会被嗡嗡的人声湮没。教院的所有人都在忙活,直到快半夜才获准回去休息。重霜和平时一样朝着后山方向走,手都放到后院门上时才想起来,一早库洛洛说自己很快就要离开,所以不需要人陪着了。走了也好,重霜想,前几天老妈传信过来说她就要来了,自己也没想清楚以后到底怎么办。
不知道是时间的作用太大还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原因,重霜觉得自己连以前沉重的感情都看得淡了。当陌生人在库洛洛的身边固然有些心痛,但是总比之前的状况好。这几天就和天上掉下的馅饼一样,平静平淡的生活,自己差不多也该知足了吧。旅团的大家也都挺好的,这样就不错了。重霜想着,装作没有察觉到门外不远处十几个熟悉的气息,转身离开。
“那人是谁?”不能刻意掩饰的后果就是,旅团一干人等都察觉到了一个气息靠近,停顿了几秒又离开了。“无关紧要,”库洛洛开口,热维尔大概习惯了陪自己、半路又想起来,所以折回去了。他把对热维尔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甩到脑后,开口时又是团长专属的冷静语气:“这次全员集合的主要目的有两个……”
一个月后。
玛尔联邦依旧是温暖宜人的气候,而位于极北端的坎特拉斐尔雪山就完全不是那样了。虽然还没有到最冷的一月份,九月末的气温也足够滴水成冰。寒风卷着冰末打在脸上,一阵阵的刺痛。脚踩在雪地里走路,不用半天就僵硬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