柄眼镜递给她,她在从他手里接过来的时候,一下子,用双手抓住了他的手。
“请不要一本正经,”她微笑着悄悄说,“要知道,想用锁链套住我是不成的,可我也不拿锁链去套别人。我爱自由,并且不承担责任——不止是对我自己。好,现在坐开去一点,我们来听会儿戏。”
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拿眼镜来对着舞台看,——萨宁也往那里看,他和她并肩而坐,在包厢的半暗不明处,闻着,不由自主地闻着从她华贵娇艳的身躯发出的暖意和香气,而晚间她向他说的一切又是如此不由自主地在他脑海里翻腾,——尤其是最后几分钟里说的。
……
四十
戏还要演一个多小时,但是不久以后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和萨宁就不再往舞台上看。他们又复开始聊天,话题依旧;不过此番萨宁缄口不言的时间较少。从内心讲他既对自己,也对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生气,他竭力向她证明她的“理论”是站不住脚的,看上去她似乎对理论颇有兴趣!他开始同她争论,这使她暗自高兴:既然他来争论,就是说已经让步或者将要让步。向诱饵走去了,已经动摇了,不再怕生了!她反对、她笑、她赞同、她沉思、她进攻……与此同时他的脸和她的脸接近起来,他的目光不再回避她的眼睛……这双眼睛似乎迷了路,似乎顺着他的形象转来转去,他用微笑回答她——彬彬有礼,然而微笑着。有一点对她是很有利的,那就是他开始谈抽象的东西,议论彼此的忠诚、责任、爱情以及婚姻的神圣不可侵犯……事情已很明白:这些抽象的东西作为一个开端……一个出发点是十分相宜的……
熟悉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的人们相信,当她整个强健有力的躯体里突然出现某种温存和谦恭的东西,某种少女般的羞怯的时候(虽然可想而知,她哪里会有这些东西呢!),那个时候啊,那个时候事情就走向了另一个危险的极端。
看样子对萨宁来说,它已经转向这个极端……要是他有哪怕是刹那间的专心自度,他就会感到要蔑视自己,然而无论是专心自度或蔑视自己,他都无暇顾及。
可是她却没有白费时间。而这一切都是由于他相貌长得不错。人们不禁要说:“谁知道什么地方有得,什么地方有失呢!”
戏演完了。玛丽娅·尼珂拉耶荚娜请求萨宁帮她披上披肩,当他用柔软的织物包裹她那简直是王后般的双肩时,她动也没有动一下。然后她挽起他的手,走到走廊里——突然,她几乎失声叫起来:正靠包厢的门口,唐诃夫幽灵般地出现在面前,而在他的背后,则探头探脑地露出维斯巴顿批评家的污秽的影子。“耍笔杆儿的”满是油污的脸上直射出幸灾乐祸的凶光。
“太太,您不吩咐我为您找来您的马车吗?”年轻的军官对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说,喉咙里强压着的狂暴颤动着。
“不,谢谢啦,”她回答,“我的仆人会找来的。”——“请留步吧!”她用命令的口气小声补充说,接着拉萨宁迅速远离而去。
“见您的鬼去!还站在面前干啥!”唐诃夫突然对记者大声发作说。他需要有个人让他来发泄怒气。
“很好!很好!”记者嘟囔着溜走了。
在过道间等着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的她的仆人,一转眼就找来了她的马车,——她利索地坐到里面,萨宁也随她跳上了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于是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爆发出一阵笑声。”
“您笑什么?”萨宁好奇地问。
“哦,请原谅……不过我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为了我……唐诃夫又要和您决斗……这不成了奇迹了吗?”
“您和他很熟悉吗?”萨宁问。
“和他?和这个小孩子?他是替我跑腿的。您别担心!”
“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