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包厢让给我!听见没有!”
茶房乖乖地、灰溜溜地低下了头。
“德米特里·巴甫洛维奇,您陪我一起去看戏好吗?德国人的戏子蹩脚得很,可您得陪我去……好吗?好!您真够朋友!胖子,你不去吧?”
“得看尊意如何咯。”波洛索夫喝着端到嘴边的咖啡说。
“听着:你在家呆着。你到戏院里去总是睡觉——再说德国话你又不大懂。你还是随便找点事情做做:给管家写封回信吧——记住,关于我们的磨坊……关于农民磨面的事。告诉他,我不要,不要,不要!这够你做一个晚上了……”
“听见了。”波洛索夫说。
“对,这就好了。你真是我的聪明人。先生们,既然我们说到了管家,那么就言归正传吧。德米特里·巴甫洛维奇,等茶房收拾了桌子,您就给我们详细介绍介绍您的那份产业——怎么个样子,是份什么产业,要卖多少价钱,您需要多少预付款,一句话,什么都讲!(“到底开始了,”萨宁自忖道。“天保佑!”)您已经向我作了些介绍,记得您说有个很好的花园——可是“胖子’不在场……也让他听听——要不又要唠叨个没完没了!我想到自己能帮您办喜事,是很高兴的——况且我说过吃过早饭要留您在一起,我可是守信用的,是不是,依波里特·西多雷奇?”
波洛索夫用手掌擦了擦脸。
“对的总是对的,您可从来不说谎话。”
“从来不说!而且从来对谁也不说谎话。好吧,德米特里·巴甫洛维奇,开始谈正事吧,我们就像在枢密院那样。”
……
三十七
萨宁开始“谈正事”——即重新说一遍自己产业的情况,不过不再涉及到自然景色——为了证实自己所举的“事实和数字”,他不时引波洛索夫说过的话来作证。可是波洛索夫只是发出嗯嗯的声音或摇摇头——他是赞同还是反对,连鬼也弄不清楚,况且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并不需要他的参与。她显露出来的商业和行政管理方面的才干,足以令人惊叹不已!她对经营管理的种种内情都了如指掌,桩桩件件她都要盘问得一清二楚,样样事情她都十分谙熟,她的每句话都深中肯綮,无须再拖泥带水。萨宁意料不到这样一场考试:他毫无思想准备。这场考试持续了整整一个半小时。萨宁领略到了坐在一个严峻而明察秋毫的法官面前的狭小椅子上的被告所有的全部感受。“简直是一场审讯!”他暗自轻轻说道。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始终笑容可掬,仿佛在开玩笑一样,可是萨宁并未因此感到轻松。而当“审讯”过程中他竟连“土地重分”和“耕地面积”这样的词义也搞不清楚时,他甚至急得满头大汗了……
“行啦!”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终于决定下来,“现在我对您产业的了解……不比您差了。每个农奴您要多少价钱呢?”(众所周知,那个时候产业是按农奴的数目来估价的。)
“不过……我想……少于五百卢布是不行的。”萨宁难堪地说。(哦,潘塔列昂,你在哪里啊?要不你又会嚷嚷了:Barbari!)
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举目望天,似在思量。
“怎么样?”她终于说了。“我看这个价钱是公道的。可是我要了两天期限——所以您得等到明天。我想我们会取得一致的——到时您再说您需要多少预付款。现在够啦①。”她发现萨宁想表示反对,抢着说。“我们谈臭钱谈得够了……把事情留到明天吧②!我告诉您:现在放您走(她看看塞在腰带后面的搪磁挂表)……一直到三点钟……得让您休息一下。去玩玩轮盘赌吧!”
① 原文为意大利文。
② 原文为法文。
“我向来不搞赌博。”萨宁说。
“真的?那您真了不起。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