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房外,面对着日头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回鹘骑兵,宋泽颇有些恍惚。
那位大矿主玉山巴依不是说,回鹘王室很乐见公主和汉人结亲么,还说阿娜希塔的父亲——喀喇汗君王看重他灵山传人的身份,绝对不会反对他们成亲么?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不同意就不同意吧,竟然还派了军队来,难道把自己和江前辈当成了敌人?
只因他自幼生长在乡野,虽然读了书,但仍然没法子懂得君王的行事,总拿民间嫁娶来想象。在民间,即便是豪门望族,若不愿将女儿嫁出去,也只是一口回绝罢了,断没有兵戈相向之理。
回鹘士兵所骑的蒙古马体格矮小健壮,大王子磨延啜胯下骏马却十分高大,通体雪白,在日光下竟泛着一层淡淡的妃色珠光,好似天外来物。
这磨延啜头戴胡帽,身着赭黄袍,领口、门襟和下摆处都绣着精美的花团,缀有各色宝石,十分华丽夺目。
他神情倨傲,看向阿娜希塔的目光却很柔和,显然对这个小妹极是疼爱。目光从阿娜希塔移到宋泽身上,立时变得冰冷似刀锋,好像恨不得下一刻就将宋泽千刀万剐。
宋泽倒没有胆怯,只是疑惑地看着磨延啜。想到阿娜希塔信中所言定然是非自己不嫁,心里一阵窘迫,急于想解释几句,却发现自己不会说回鹘话。
磨延啜指着宋泽,用回鹘话问了阿娜希塔一句。阿娜希塔坚定地点点头,又把宋泽挡在了身后,向磨延啜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越说越激动,直说得眼眶泛红,看上去楚楚可怜。
磨延啜脸色铁青,盯着妹妹看了许久,又目光阴沉地看向宋泽,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躲在女人背后,不算男人,出来比试!”
阿娜希塔立刻叫道:“不行!哥哥,他伤得厉害,不能——”
磨延啜打断她,眯眼盯着宋泽:“我在跟他说话!”
宋泽眉头一皱,从阿娜希塔身后走出来,向她问道:“这位是...”
阿娜希塔眼中含泪,焦急地说道:“这是我大哥哥,阿塔的继承人!他最疼我了,什么都听我的...你放心,我绝对不让你去比试!你带师父师娘快走,我...我...”
宋泽看着眼前数以千计的回鹘骑兵,心里忽然一阵不安:“你要怎么样?”
阿娜希塔涩然一笑:“我自然有办法阻止他!”说完她抽出靴子里的短刀,横在颈上,向前一步跪在磨延啜马前,绝然地看着他:“哥哥,他是我男人,你让他走!”
四周回鹘骑兵一齐后退,阿娜希塔跪于大军阵前,身形显得格外纤弱。
磨延啜握着缰绳的手僵硬了半晌,看向宋泽,露出鄙夷的冷笑:“阿娜,他是你男人?他还算男人吗?”
四周回鹘骑兵俱都愤怒又鄙夷地看着宋泽。这位小公主是喀喇汗的明珠,多少人心向往之,又自觉配不上,能远远看着她在高昌巍峨的城墙上唱歌,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就感到很满足了。
如今见到小公主竟为了一个汉人军前下跪,以死相逼,如何能不愤怒?众军士强忍怒气,只盼磨延啜能一声令下,他们就冲上去将宋泽和他的同伙碎尸万段。
宋泽缓缓俯身把阿娜希塔搀扶起来,克制着内心的震动,抬头看向磨延啜,脸色沉下来:“大王子,你要如何比试?”
阿娜希塔抱住宋泽:“不行!——不可以!”
磨延啜冷冷地道:“妹妹,汉子要娶妻,就要凭本事,连这个都不敢,怎么配得上你?”原来回鹘人家嫁娶有个规矩,男方来求娶之时,若女方家里不愿意,可命彪悍的打手将男人打跑。但若男人反将打手击倒,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和强壮,那女方家里就不能再阻挠这门亲事。
宋泽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只轻轻扶住阿娜希塔,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