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玄内心苦笑,今非昔比,他一介戴罪立功之人,又怎敢再“狂狷无礼”。
太子又道:“孤向父皇讨要了恩典,特来与先生送别。”他顿了顿,似乎察觉到四周的寥落,然而见方静玄双目中没有郁郁之色,与往常般一样平静温和。太子心中不由愈发敬重,继续道:“父皇身体未况,嘱孤代来,还请先生莫要不豫。”
他虽然仪态端正,大有一国储君的气度,但年龄毕竟尚幼。只道一贯交好的父皇与先生因一些事宜生了龌龊,想到临行前父皇匆忙批改奏折时,忽然提了句:“记得带一叠绢花杏仁糕。”他便知道,父皇也是念着先生的。
这不豫二字是不妥的,方静玄却没有提。在场的他与杨子荣俱是亲太子的,也不会传出去。方静玄摇了摇头:“殿下来此,臣,”他顿了顿,“感激至极。”
北宫昱溟却摇头又道:“不必这般,先生永远是孤的先生。”
站在他身后的杨子荣闻言有些心惊肉跳,方静玄与北宫棣的纠缠他是知道一些的,未曾想连下一任的君王当朝太子也对他这般敬重。方静玄若在朝中,势将成为三朝重臣。然而即使他去往北海,或许也会回京……莫非这才是北宫棣的用意?毕竟方静玄已风头太盛,若暂时避风去北海有所作为,北宫棣顺势给他一个爵位,才能使他无人可动?又或者为方静玄积攒北方的人脉,刻意做出这样的安排……
只是杨子荣不敢深思。他悄悄抬起头,北宫昱溟已然抓住了方静玄的手,眼眶微红,却认真的听着方静玄一脸肃然的教导。他心中再次叹了一口气。
北宫昱溟取出汗巾拭了眼角,抿嘴一笑:“孤失态了。”
方静玄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
北宫昱旻接着道:“嗯,孤也要传一道密旨给先生。”他转过头,杨子荣连忙从袖子中拿出黄绢,恭恭敬敬得递给他。北宫昱旻微微颔首,接着道:“方静玄听旨。”
“口谕:今无法亲自辞行,朕交代太子前来。方静玄,此次去尓且以大局为重,步步为营。北海事虽关乎重大,然朕亦可亲征而灭之,抵不上尓一人之才。今赐尓九渊之剑,乃朕佩剑,尓执尚方宝剑,代天巡狩,便宜行事。祥龙配可通虎符,北军俱认。钦此。”
杨子荣沉默着,看着方静玄从太子手中接过那柄宝剑,仿佛重若千钧。他有些不得其解:北宫棣几乎是将半壁江山交给了他,怎地就不担心方静玄心怀不轨?然而他看到方静玄眼中同样的复杂,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帝王心术。杨子荣倏得生出了一丝不寒而栗的感觉。
“此外,”北宫昱溟忽然有些郝然:“有一叠花糕,还请先生带去了。”方静玄微带讶异得看着他取出一个八宝锦盒。北宫昱溟又补充道:“是御膳局制的。”他示意方静玄收下。
太子上了马车,留下杨子荣与方静玄,二人间的气氛没了方才的温馨,却有些复杂诡谲。杨子荣打量了他一番,开口打破了一片沉郁:“退敏必在此恭候孝甫兄归来。”
方静玄默然了一会儿:“若是可以,请你切记要教授太子殿下权谋之术,东府还请你照拂一二,至于其他……”
见他声音消失了,杨子荣顿时猜到他欲说还休的是什么,立刻从善如流得转过话头:“退敏必不敢辞。倒是这册书还请先生收下。在其中我记载了南洋水军创建始末,与编制等,想来于先生有用。”
他忽然退后一步,作揖扬声道:“此去一为别,孤蓬万里征。先生,前途尚远!望自珍重啊!”
烈烈的江风吹过,将如火晚霞打散在天际,天水相接,一些余霞仿佛悄然没入了澄澈的水面,江涛扑打在案边,激起一阵阵的白色碎沫,犹如一道白练横在大地之上。
渡口的尽头一艘船默默得停靠在那里,船并不是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