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爹見他的苗家劍法越使越精,暗暗驚心,尋思:『他學劍的本事比我學刀的本事好,時刻一長,我少年時所練的刀法根基就要不管用,須得立時變招,否則必敗無疑。』當下使一招『沙鷗掠波』,本來是先砍下手刀,再砍上手刀,但我爹爹故意變招,先砍上手刀,再砍下手刀。
「胡伯伯一怔,剛說得聲:『不對!』我爹爹叫道:『看刀!』單刀陡然翻起,第二刀下手刀竟又變為上手刀。這是他自創的刀法,雖脫胎於胡家刀法,但新奇變幻,令人難測。倘若跟他對戰的是另一個高手,多半能避過這招,偏偏胡伯伯熟知胡家刀法,萬料不到我爹爹臨時變招,新創一式,一個措手不及,我爹爹的刀鋒已在他左臂上劃了一道口子。
「旁觀眾人,一齊驚呼,胡伯伯驀地飛出一腿,我爹爹一跤摔出,跌在地下,再也爬不起來,原來已遭踢中了腰間的『京門穴』。
「范幫主、田相公和其他的漢子一齊搶上。胡伯伯拋去手中長劍,雙手忽伸忽縮,抓住眾人一一擲了出去,隨即扶起我爹爹,解開他穴道,笑道:『苗兄,你自創新招,果然厲害。只是我這胡家刀法,每一招都含有後著,你連砍兩招上手刀,腰間不免露出空隙。』
「我爹爹默然不語,腰間陣陣抽痛,話也說不出口。胡伯伯又道:『若非你手下容情,我這條左膀已讓你卸了下來。今日咱們只算打成平手,你回去好好安睡,明日再比如何?』我爹爹忍痛道:『胡兄,我出刀時固然略有容讓,但即令砍下你左臂,你這一腿仍能致我死命。瞧你這般為人,決不能暗害我爹爹。我要再問一次,到底我爹爹是怎樣死的?』胡伯伯臉上露出驚詫之色,道:『我不是跟你說得明明白白了麼?你不相信,定要動武,我只好捨命陪君子。』
「我爹爹大是詫異,問道:『你跟我說了?幾時說的?』胡伯伯轉過頭來,指著旁邊一人道:『你……你……』只說得兩個『你』字,忽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我爹爹大驚,忙伸手扶起,只見他臉色大變,叫道:『好、好、你……』頭一垂,竟自死了。
「我爹爹驚異萬分,心想他身子壯健,手臂上輕輕劃破一道口子,如何能夠致命?抱著他身子,連叫:『胡兄,胡兄。』但見他臉頰漸漸轉成紫色,竟是中了劇毒之象,忙撕開他衣袖,但見一條手臂已腫得粗了一倍,傷口中流出的都是黑血。
「胡伯母又驚又悲,拋下手中孩子,拿起那柄單刀細看。那時我爹爹也知是刀口上餵了劇毒的藥物。胡伯母見我爹爹沉吟不語,說道:『苗大俠,這柄刀是咱家大哥向你朋友借來使的。他固然不知刀上有毒,諒你也不知情,否則這等下流兵刃,你兩人怎能用它?這是命該如此,怪不得誰。我本答應咱家大哥,要親手把孩子養大,但這五日之中,親見苗大俠肝膽照人,義重如山,你既答允照顧孩子,我就偷一下懶,不挨這二十年的苦楚了。』說著橫刀在頸中一割,立時死去。
「我親聽爹爹述說,胡伯伯逝世的情形是這樣。但寶樹大師說的竟然大不相同。雖事隔二十餘年,或有記不周全之處,但想來不該參差太多,卻不知是什麼緣故?」
寶樹搖頭嘆息,說道:「令尊當時身在局中,全神酣斗,只怕未及旁觀者看得清楚,也是有的。」苗若蘭「嗯」了一聲,低頭不語。
忽然旁邊一個嘶啞聲音道:「兩位所說不同,只因為有一個是故意說謊。」
眾人聽得這聲音突如其來,一齊轉過頭去,見說這話的是那臉有刀疤的獨臂僕人。
寶樹見苗若蘭意態閒逸,似漫不在意,雖聽那僕人說話無禮,但自己身為外客,一時也不便發作。曹雲奇最是魯莽,搶先問道:「是誰說謊了?」那僕人道:「小人是低三下四之人,如何敢說?」苗若蘭道:「若是我說得不對,你不妨明言。」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