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明晃晃的,明亮得近乎刺目。杜提點的臉色,也被陽光照得比平日白了幾分。
程錦容心裡略略一沉,上前扶住杜提點的胳膊。
杜提點定定心神,沒有說什麼,只以目光示意程錦容隨他離開。程錦容沖賀祈略一點頭,隨杜提點一同離去。
賀祈注視著師徒兩人的身影遠去,心中暗暗思忖。
宣和帝特意留下杜提點,到底吩咐了什麼?
……
「皇上特意留下我,吩咐了一件極重要的事。」
一炷香後,杜提點和程錦容回了太醫院當值處。關上門後,杜提點也沒了兜圈子的心情,緩緩道來。
「皇上要微服出宮,去我的私宅里,親自看一看你如何為病患看診。」
程錦容神色未變:「皇上雖已決意令我看診,不過,心裡總是放心不下,親眼看上一看也好。皇上是真龍天子,膽量也一定遠勝常人。便是見了我開腹救治時的情形,想來也不會嚇得慌了心神。」
杜提點:「……」
杜提點抽了抽嘴角,以手按了按疼痛不已的額頭:「錦容,你是不是不知道害怕二字為何物?」
「這可絕不是等閒小事。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你我兩人都逃不了一個死字。」
程錦容抬起眼,和杜提點對視:「師父是不是還在怪我,不該主動進言,令皇上知曉開腹就診一事?」
搖頭吧,有點矯情。
點頭承認吧,太過沒臉。
杜提點索性不吭聲,算是默認了。
程錦容淡淡道:「皇上龍體如何,沒人比師父更清楚。皇上服用的寧神湯藥劑量,已是常人的兩倍。每次宿疾發作,全靠針灸止痛和寧神湯藥。治標不治本,且龍體元氣大大受損。長此下去,不出三年,只怕皇上就要駕崩歸西。」
杜提點:「……」
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杜提點的頭更痛了。他現在深深覺得,自己一定是心盲眼瞎,才收了程錦容為徒。
「拖延下去,對皇上龍體毫無益處。越早救治,風險越小。」
程錦容對杜提點扭曲的臉孔視若未見,逕自說了下去:「這些道理,師父都懂。師父在宮中做了二十年提點,習慣了謹言慎行,不敢對皇上直言。不過,現在只我們師徒兩人,還有什麼話不可說?」
杜提點啞然無語,半晌才嘆了一聲:「罷了!你說得也不無道理。事已至此,容不得你我後退。皇上有令,我也不能不從。」
就是嘛!
應都應下了,現在害怕還有何用。
程錦容略一思忖說道:「皇上要微服出宮,此事必要暗中進行,不能驚動任何人。」
杜提點沉聲道:「是,不但要瞞著朝中重臣,就連宮中的皇子公主們,也得一併瞞下。」
宣和帝疑心之重,可見一斑。
程錦容眸光一閃:「安排妥當,來回半日便可。想瞞著眾人,倒也不算難。不過,開腹救治後,要臥榻靜養數月。各人體質不同,有的人甚至要靜養半年以上。這麼長的時間,如何能瞞得過朝中眾臣和宮中皇子公主嬪妃?」
杜提點說道:「此事輪不到你我來操心,皇上既已有了決斷,自有主張決斷。」然後,再次叮囑:「凡事不可冒進。在皇上面前應對,一定要謹慎,千萬不可信口亂言。」
程錦容略一點頭:「師父說的話,弟子都記下了。」
杜提點心裡暗暗翻個白眼。
現在答應得比誰都乾脆,怕是一轉頭就拋諸腦後了。
……
十日後。
春雨淅淅瀝瀝,天氣驟然轉涼。
宣和帝偶感風寒,休朝一日,令大皇子二皇子代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