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睿说你一个人去见程序上可能还是有瑕疵,他有没有在侦查阶段委托律师,或者他的近亲属什么的。
我忍住火,说那人整个凫州城就我一个近亲属,还不是户籍上的。
唐睿对于我的各种古怪要求已经司空见惯,所以这次也没多问。他想了想,说办法到是有,就是寒碜点儿。我问他是什么,他说你上次不是问我要刑辩么,我倒是认识一个,叫他以法律援助的名义去见当事人。
法律援助?我怪声怪气地反问了一句,心说那不就是专门给没钱请律师的死刑犯指派辩护人的倒霉制度么。
唐睿说嗯,现在就这个招,你自己看着办;我跟你说的那个刑辩挺大牌,还不一定能请来。
我脸一黑,说行,看守所门口见。
唐睿说的那个律师叫邢戈宇,比我想象的要年轻一点,精神干练,说话做事带着很典型的刑辩风格。他说这案子我刚上手还不熟悉,既然你今天把我弄过来就是为见当事人一面,那我也不好多干涉,你们只管聊你们的,实体上的事等我上手了再说。他扫了扫我手上的几份常染色体STR分型图谱,评价了一句,这案子应该很有意思。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只看看那几张图谱就说案子有意思,也没心思跟他说这些;乔真的死到底有没有意思,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邢戈宇跟看守所的人熟门熟路的,交代了几下就给我安排了会面。我跟着他走到会面室,脸不由拉下了一半,整个会面室不过五六平米,中间被砖墙栏了一半,砖墙到天花板上面一道一道的全是铁栏。会面室的两边都有门,我们进去的那一半屋子里靠砖墙摆着一张写字台两把木椅,昏昏暗暗的,很压抑。
我看邢戈宇一眼,说邢律师咱能不能换个地方?这跟探监似的。
邢戈宇拍我一下:咱们本来就是来探监的。
我无话,这时候对面的铁门哐嘡一声开了。我心里一抽,见法警拽了个人出来,瘦高个儿,橙马甲胸前绣着“凫看”两个字,双手拷着;他头发倒还没有剃,鸟窝一样顶在头上,脸还是那张脸,只是有点儿花,眼圈黑黑的瞪着我。
法警替他解了手铐,让他坐着。邢戈宇站起身来,对那法警也点了点头,两个人先后出去了,剩下我跟钟垣隔着铁窗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来了?”他问我,声音哑了。
我哆嗦了一下嘴唇,竟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没杀人,我会出来的。”他继续哑哑地说,“这就是个侦查程序……你别担心我。”
我沉默了半天,从包里把那几份STR图谱掏出来,一份一份地摊在写字台上,把台灯拉得近点儿,叫钟垣看。
钟垣一张一张地看过去,脸上阴晴不定,半晌了才结结巴巴地问我:“这些都是……谁的?”
我抽起最后一张:“这张是我的。”然后指了指剩下的,“这里面必然有一张是你的。”
钟垣垂了垂眼皮,慢慢说道:“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
“你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我盯着他,“这事儿你连我外公外婆都骗了。”
他把头扭到一边,顿了顿,又转过来看我:“是。”
“为什么这么做?”我问他,“你跟我妈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低着头:“念非,这事儿你不适合知道。”
我火了:“我不适合知道谁适合知道?你?凭什么?”
“念非,当年这事儿光我一个人瞒不了你外公外婆。”钟垣缓缓说道,眼神被埋进一圈阴影里,“这事儿,是夏薇薇想瞒你。”
我哽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没有想到这一层。
“我答应过她不告诉你,你问我也没用。”钟垣用他疲惫不堪的眼神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