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颀轻笑,连着油纸包将另一块糍粑放在她手中:“都城的糍粑虽不比南边的地道,可放在元周之内,也是不差的了。另外,你若想看景,我倒是知道个好去处,能将半个都城一览无余。”
洛瑕带了几分惊奇看向他:“真有这样的好地方?”
他又笑,不着痕迹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来:“带你去看。”
元颀所说的地方,正是京城之中除皇宫里晁天阁以外的头一幢高楼——摘星台。台高九十尺,若登台远眺,则能将都城的大半都尽收眼底,委实是个观景的好去处,极为贵介公子、文人墨客所喜。只是这摘星台,却是位于都城东南十七坊的花街柳巷之间,寻常女子若无家中成年男子的亲眷陪同,或是逢上摘星台处有何“正经”盛会,是不会去的。这一回洛瑕同元颀一道去,本也不合礼数。只是她却想着,自己还在禁足之中不说,既已深夜出宫,又是同当朝十三皇子在一处,所谓礼数,能破的早已被她破了十之八九,也不怕再有违礼教一回。是以,最后只买了个纱笠稍稍遮了面,教自己不至太过抛头露脸,便同元颀一道去了摘星台。
到达那里之前,洛瑕本还想着该是一处怎样宏伟宣阔的所在,到了之后才发现,也不过只是个极为普通的高台,除却视野开阔之外,也并没什么旁的特点。她本还不解如传闻之中,这里为何那样受人追捧,问了元颀,却见他笑得有几分暧昧,道:“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洛瑕略一思索,始明白了个中缘由,不由得面上红了一红。虽则她在彼世也不是不曾与同龄人对这类话题娓娓道来,然而此间女子却并不会如此轻薄放浪,是以她到底还是有些羞恼。
“……这,倒也不是说不通。”她微微一顿,启唇亦笑道,“是了,摘星阁较之四周各处要高出好些,旁边的亭台楼阁内里在做甚,站在这里一望,倒是一清二楚。”
元颀却是面上笑意更深了几分,凝视洛瑕半晌,忽地抬手抚了抚她发顶心,本就英气之极的眉眼这一刻深邃得犹甚:“姑娘家,说什么浑话。”
“你这幅模样,若是不在宫里,有朝一日要是惹上了哪里来的登徒子,我定不会觉着奇怪。”
他甚少作这样一副谈笑风流模样,洛瑕再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还有心说我,竟也不知瞧瞧自己。我若说的是浑话,可那还不是你先开了这个头?倒反过来怪我。自己贵为皇子,不谨言慎行,竟口出这等浑话。此时此刻殿下不在房中秉烛夜读,却晃到这等地方来,谁知道是在做什么。”
元颀被她好一番说教,却并不恼,竟还驳了她回来:“你倒是会说,此时此刻,我为何会在此地,可不是因你要来么?”
洛瑕自然不会让他轻轻巧巧避过,又道:“我到这里来,左不过赏景罢了,可于你呢?放着自己府里的美景佳人不知怜取,到此处是打发个什么时光?”
他此时不过一副翩翩公子打扮,一身的天家贵气都被掩去,更显一段玉树风流。身后映的是花街柳巷之间的酒绿灯红,摘星台上只得他与她二人。两相对望之间,不远处的市井喧嚣都被隐去,洛瑕只见眼前有匪君子,俗世下元夜的万千风景都成了这锦衣男子身后的陪衬。而他修眉隽目,眼中竟似只她一人——正如初入宫时,那一夜入她梦里的,高楼隅望,相见惊鸿,一笑间,到底是相酬的风流开作了痴缠花朵,簇簇丛丛,迷了她的眼,亦动了他的情。
惧蓍兆之有惑兮,退齐思乎兰房。魂营营与神遇兮,又诊余以嘉梦。陳琳《大荒赋》之中的句子竟在她身上成了真。梦里她所见之景,所遇之人,与今日她面前之境,眼中之人合而为一。与元颀相见之间,纷扰俗世都成了过眼,而独只这一刻的两两相望,却成就了经岁不朽的一梦千秋。
再看回他时,洛瑕心中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