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不透周枕月的心思。
猜不透的情況下,最好是保持沉默。否則,任何的失言,都會對她造成傷害。
但她沒有想到,其實沉默本身,已經是一種傷害了。
周枕月緊緊握著方向盤,後牙咬得太緊,腮部的骨骼微微凸起。
她無數次嘗試開口,想要說:
要不,我們就這麼一直假裝下去吧。
她想,等雪衣和她搭話,她總能把話題扭轉到這上面。
試著問一問對方,可不可以……把這個夢繼續做下去。
做到老。做到死。
可穆雪衣始終都蜷在座椅角上,一言不發。
周枕月不是不知道,這樣無數次的退讓和容忍,實在是有些卑微了。
之前穆雪衣來求複合,她已經說服自己不顧一切去相信她了一次,怎麼能如此輕易地有第二次,第三次?
可是如果不原諒……
嘗過了這五天的甜頭,她又要怎樣才能做回以前那個鐵石心腸的人?
握過了她的手,叫過了她「老婆」,騎著自行車帶她穿梭過那平凡又溫暖的生活。
就像給了一隻流浪貓一個家。
讓它知道了幸福是什麼,然後把它狠狠趕出家門。
讓它再一次無家可歸。
她以為這五天可以治癒自己。
原來……不是永久期限的溫暖,到失去的時候,只會傷人更深罷了。
周枕月的十指像是要嵌進方向盤裡。
這條路,她多希望沒有終點。
就這麼一直開下去。
一直開下去。
到岸陽的時候,已經是最後一天的傍晚了。
一路上兩個人都不怎麼開口,搭的話一隻手就能數過來。各懷心事,如履薄冰。
進了岸陽城內,周枕月問:
「送你回哪裡?」
穆雪衣因為太久不說話,再開口時嗓子有一點喑啞:
「我……」
她正要回答,手機忽然響了。
「我先接一下電話。」
她向周枕月擺擺手,按了接通放在耳邊。
聽筒里傳來了白鹿停的聲音:「穆雪衣,你不在你的私人公寓啊?」
穆雪衣馬上拿下手機看了一下來電顯示。
她沒有存過白鹿停的手機號,所以來電是一串數字。
……早知道是這個小姑娘,她絕對不會在周枕月面前接的。
周枕月顯然已經聽到了聽筒里散出來的一點聲音,神色平靜,沒說什麼。
穆雪衣想著要不直接掛斷算了。可又覺得這會兒掛斷的話,顯得她心裡有鬼一樣。
兩難之下,她還是舉起了手機,繼續這通電話。
「你是怎麼知道我的私人公寓的?」
白鹿停:「我爸爸叫我給你送我要參展的那個展會門票,我去了你家,你爸說你不在家,或許是在你的私人公寓,就把地址給我了。我現在已經到你家門口了,敲了半天門都沒人應,你去哪了?你還在岸陽嗎?」
穆雪衣不想多透露行蹤,於是只答:「我在岸陽。」
白鹿停:「那你馬上回來吧。我就在你家樓洞口,把票給你我就走了。」
穆雪衣:「……好吧。」
掛了電話,穆雪衣和周枕月說了自己公寓的地址:
「開去碧雲蘭亭吧。」
周枕月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問:「白鹿停在那裡等你?」
穆雪衣解釋道:「她爸爸要她給我送東西,走個過場而已。」
周枕月一路上醞釀的心思,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插曲瞬間冷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