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衣笑著搖搖頭:「也不是都喜歡我啊。像我爸爸,從小到大,他一直都不喜歡我。」
周枕月捏起茶杯蓋,不喝,只是用蓋子刮杯沿。
半晌,她輕聲開口:「好像沒聽你講過你小時候的事。」
穆雪衣目光一僵,陷入了沉默。
不知沉默了多久,她才掩飾性地笑了一下:「在穆家那點事,你不是都能猜到麼?」
「那去穆家之前呢?」周枕月雙手交叉靠在椅背上,姿勢很隨意,看起來也沒有往日那麼嚴肅板正,像是最尋常的家人之間閒聊時的模樣,「去穆家之前,你的生活是什麼樣?」
穆雪衣笑得有點勉強:「你……想聽?」
周枕月當然想聽。
她可以查到小時候的穆雪衣被當皮球來回踢的過去,也可以查到穆雪衣在穆家忍氣吞聲的過去,可唯獨對穆雪衣回歸穆家之前的那段過往一無所知。還沒接觸到穆國丞的朱虹與小雪衣,就是市井裡最普通的兩個小人物,沒有人會對這樣的小人物留下任何印象,所以她無法查,也無路問。
周枕月捏著杯蓋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緊,但嗓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說說看。」
穆雪衣抿了抿唇,十指交叉糾纏在一起。
醞釀了很久,她長出了一口氣,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
「好吧。」
周枕月調整了一下坐姿,洗耳恭聽的樣子。
穆雪衣提醒:「聽歸聽,你別太放在心上,畢竟都是過去的事了。」
周枕月:「你說吧。」
穆雪衣眨了眨眼,開始慢慢回憶。
「回穆家的那一年我六歲。六歲前,我跟我媽媽住在一個城中村里,不富裕,住的地方也很小。那時餬口都困難,更別說是上幼兒園了,所以,我幾乎每天都待在家裡。」
「我們的房子是房東自己向上搭的違章建築,屋子結構不好,窗戶開的位置不講究,一年四季照不進太陽,家具隔幾天就會長一層霉斑。這麼多年過去,我早就記不清那個家裡具體是什麼樣子,但是我能記得那股舊沙發的霉味,一下雨,讓人感覺呼吸都困難。」
「你可能不知道,我媽媽是會所里的那種職業,街坊鄰居都瞧不起她。平時我走在路上也會有人對我指指點點,說我是沒有爹的野種。」
「大人們說我是野種,小孩子們聽多了也有模有樣地學,都叫我小野種,隔著幾層樓朝我的窗戶扔小石頭。好像比賽一樣,誰砸得越狠,就越能在孩子堆里揚武耀威。因為怕那些石頭打到我身上,小時候我寧可躲在那個呼吸都困難的房子裡待好多好多天,也不敢走出門半步。」
「一開始我還會有些難過,可後來……我也覺得他們說得沒錯,我確實是生在陰溝里的孩子,我和我媽媽一樣……都見不了光。」
穆雪衣支起下巴,長長的捲髮盤繞在她的小臂上。她望著遠處的夜空,眼底的光又輕又柔。好像說的只是一段旁人的故事。
「有時候,媽媽會把客人帶到住的地方去。有的客人會一直盯著我看,不過好在,我每次都很警覺地先一步溜掉了。媽媽和我說,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類人,專喜歡小女孩。她問我:你不想和媽媽一樣陪他們睡覺吧?我說我不想。她說:那你就要牢牢地抓住你爸爸這個救命稻草,只有生活在穆家的庇護下,你才可以不用像媽媽一樣活著。」
「很久以後我才明白,其實我不是非要抓住穆家才能活,打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也可以很有尊嚴地活著。」穆雪衣苦笑了一下,「但媽媽沒有這樣告訴過我,她就是想要通過我和穆家扯上關係,因為只有穆家的錢,才足夠填補她驕奢淫逸的生活漏洞。」
「然而等我明白這個道理時,我已經來不及從穆家抽身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