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屋里团团转,手足无措,思维混乱。她害怕被传染感冒,更害怕管利明不是普通感冒,而是H1N1。她急得想哭,实在没办法只好再给管桐打电话,结果一听见管桐的声音就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管桐急匆匆地安慰:“没事的,感冒的人绝大多数不是H1N1。”
“可是感染流感病菌的人却大部分都是感染的H1N1,”顾小影哭得稀里哗啦,“怎么办呀管桐,我害怕,宝宝还那么小,自己还没有独立存活的能力……”
“隔离?”管桐其实也害怕,“不行的话就让爸去另外那套房子里住几天?”
“可是那套房子租出去了,合同还没到期,就算现在撵人家走,人家也找不到住的房子。”顾小影居然还有心思想到这么远。
“让我想想……你别急,我下午就回去,您自己关好门,我这就打电话让我爸好好休息,看看能不能退烧,如果能退烧就没事。”
管桐急匆匆挂断了手机,再拨打自家的固定电话,等管利明接听了,才一五一十地嘱咐:“爸你先在你屋里待着吧,万一传染了小影,后果太严重。”
管利明这几天也跟着看了点新闻,知道死了几个孕妇的事,所以难得的好说话,当即就答应了。可他的自我隔离并没有消解顾小影的任何恐惧——在此后很长的时间里,顾小影都神经兮兮地觉得周围充满了H1N1病菌,恨不得躲在卧室里不出来,每天不停地洗手、烧醋,仿似患上强迫症。
按管利明的性格,被顾小影当做一团细菌一样对待,肯定是无法忍受的。不过他盼孙子孙女盼得实在是筋疲力尽了,所以这次只能压着心底的怒火,不情愿地配合全家人的“隔离”计划。偶尔他也会大声发发牢骚,而顾小影的对策是在另一间屋里通过电脑和音箱,用更大的声音播放关于H1N1致死孕妇和胎儿的视频片段……说“斗智斗勇”都抬举顾小影了,因为到这时很明显就是硬碰硬了。
所以说管利明其实除了话多点、不卫生的习惯,还真是个挺宽厚的老头儿——他不记顾小影的仇,隔离结束后还不忘出门给顾小影买她喜欢吃的菜。顾小影吃在嘴里也不是不感动的,但她每想起之前那段凄惶的日子,还是只能找到一个形容词,便是:不堪回首。
当然,还伴着一个自嘲的苦笑。
不过,管利明虽然痊愈了,H1N1的锋头却没有过去。顾小影的神经绷得很紧,这令管桐很担心——情绪的紧张毫无疑问会影响孕妇和胎儿的健康,可他除了每天给顾小影打安慰电话和发送下载好的科普资料,也没有别的对策。
偏偏在这个时候顾小影又去做了胎儿心脏B超,亲眼目睹几桩活生生的事例:第一桩是一个孕妇在孕二十六周时检查出胎儿是“草鞋足”,这意味着孩子即便生下来也有可能智力低下,医生建议换个医院再确诊一下,按照家庭意愿选择引产或生下这个可能会有先天缺陷的孩子;另一桩是一个孕二十七周的准妈妈,做B超时发现胎儿脊柱异常,也有可能要引产;还有一桩是一个孕二十八周的准妈妈,在这家医院确诊为胎儿先天性心脏病(法洛氏四联动),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去过两家医院,这次的结果对全家人来说是连最后的希望都毁灭了……尤其是第三个准妈妈从B超室出来的时候,顾小影正坐在候诊区等待被叫号,她亲眼目睹着一个肚子比自己还大一点的女人一走到丈夫身边就号啕大哭,旁边一个穿粉红色护士服的小姑娘小声对同事说:“看见没有,这周的第四个了。真不知道是怎么了,几乎每天都有因为胎儿心脏异常需要引产的……”
听到这句话,顾小影的心脏“倏”地就被吊在了半空中。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身边管桐的手,管桐担忧地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她:“没事的,你肯定没事,你一直挺健康的,我也挺健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