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的灯,一个不留神,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不得不防,急切间,脆声声的一记细梆响,笙笛竟已细细奏起,帮闲们轰天价叫声“好”,只待我开腔。
大幕已经拉开,戏目却非我所选,好,你们爱玩儿人是吧?我白小千陪你们玩。
我袅袅侧身,半袖遮面,摆出凌波姿,却不是《惊梦》的起手势。
只定了这么一定,乐声半犹豫地先后止了,猜疑惊忌的人声暗潮迭起,但因其中并没有哪个阿哥加入,这嘈音始终处在受压抑的状态。
我的手和气息却很稳,心亦如水镜般明亮,直到一切嘈杂失去着力方向后自然安静下来,我才慢移步、轻抛袖,没有伴奏,曲音由唇间婉转而起:“半冷半暖的秋,静静烫贴身边,默默看着流光飞舞,晚风中几片红叶,惹得身心酥软绵绵。”
刻意选了粤词,莺燕低回绵软锦绣的唱腔,非懒画眉,非皂罗袍,非步步娇,非忒忒令,只管长袖缓带,绕身若环,曾挠摩地,扶旋猗那,叫人听得似真非真,亦步亦趋,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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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醉半醒之间,认认笑眼千千,就让我像云端飘雪,以冰清轻轻吻面,带出一波一波缠绵……”
谁说是宋西蜀牡丹亭前杜丽娘,谁看似唐宫庭长生殿里杨娘娘,总归戏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镇日缠,任款款莲步生花心底,丽语珠韵缱绻来。
最柔软的绸做的水袖,舞出了风来,却没飘散了,正舞过轻纱,舞过寂寞,忽然间有人敲檀板、有人抚秦筝、有人琵琶轻响。
不知觉间已在太子座前双手轻移,眼波暗转,虽处众人之中,却神游他处,唱得偏是极尽清丽那段:“留人间几回爱,迎浮生千重变,与有情人做快乐事,未问是劫,是缘……”
管他一把纸扇任轻盈,管他粉墙黛瓦芍药圃小院,管他一盏海棠酒温婉入喉难释怀,我只知两道水袖抖十丈软红离合悲欢,和着低低缓缓的笛,应着断断续续的笙:“似柳也似春风,伴着你过春天,就让你埋首烟波里,放出心底狂热,抱一身春雨绵绵……”
至此方身随曲、拂蝶飞,弓鞋袖转,纤手划过,素腰款摆,袂影翻云,流风回雪。
最后一个滑步悠然停下,不偏不倚正在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共坐桌前。
他们两双眼睛望着我,全场静的出奇。
是谁家少俊来近远,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哎,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
谁知台下你望;台上我做,你想做的戏。
最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曲终人应散,我倦怠转身,才回首,先撞上四阿哥深深眼神。
我斜斜发髻间一枝明珠软玉发簪突然自动卸落“珰琅”坠地,随之一头浓发当众披落垂肩而下。
古时女子乌发垂肩,不经梳挽亦毫无簪饰,在人前是极为无礼冲犯的装扮,何况是今晚这种宗室皇子王公云集的场合。
一时席间抽气者有之,惊艳者有之,却艳亦不是那种艳法,惊亦不是那种惊法。
正经唱昆曲原要拍粉、晕脂、画眉眼、包头、贴片子、带头饰等等,事出仓促,我本来也料到这些,一概准备全无,本意只带好纱面跳个舞便完了,实没想到现下局面。
反正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我横竖逃不过四阿哥回去发落,倒落得大方,垂手欲将发簪拾起再说,肩方一动,在八阿哥桌后侍酒的一名绣衣美童忽然奔出,抢先替我拾起,半跪在我脚前看了我一眼,又微微低了头双手奉上。
我见这美童面似桃花带露、指若春葱玉笋,随便一个姿势做出来便有妩媚台风,料他必是自小学戏的,难得神采亭匀,气韵生动,不同一般媚俗姣人,心颇喜之,因又看出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