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到了那处灵堂,周大人人缘很好,前来凭吊的人络绎不绝,除了平民以外,绝大多数的都是军官。看到那熟悉的军官制服,我却有些心虚,这么多人说不准就有几个认识我的人,终究还是没敢进去。
我便离开了灵堂,在天全满大街溜达,等天黑的时候再回灵堂看看。走着走着我便到了自己初识云君的地方,我在那里呆了许久。究竟为什么呢?我会一下子喜欢上这个高不可攀的女人呢?除了她人不可及的美丽,主要还是她赦免了我冲撞礼仪的罪责,让我觉得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如果早知道会是现在的田地,我宁肯云君没有赦免我,自己当时如果被脊杖打成残废,也就不会对云君有什么妄想了。
或许这就是命吧!我苦笑了一声,便准备离开,却发现路边的一处米线摊。记得二十年前自己也曾在这里吃过,在等待米线煮熟的过程中还从老板嘴里套出了很多关于云君的话题。我一下子来了兴趣,便又到了那米线摊。老板还是原先的那一个,虽然我早就忘了他什么样子了,但看到他一下子便全都记起来了,甚至那晚煮米线时的火苗形状,一下子都记了起来。只是二十年前那老板还算不上老年,现在却已经老态龙钟了,身边还跟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应该是他孙子吧。
“这小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将来一定有出息!”我知道祖父母都特别喜欢自己的孙子,便故意说道,说不准他一高兴就多给我盛上些米线呢。
“谢谢客官了!”米线摊老板果然很高兴,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
“对了,您的儿子了?”我依稀记得自己上次来的时候,这摊子上还有两个十三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帮着他照应摊子,应该都是他的儿子。
老者惨然一笑:“死了,都死了!”
“死了……”我愣住了,真想自己打自己一巴掌,怎么提了这么一个话题。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我大儿子在青龙镇服役,天佑十二年武成侯*正华,我家老大随军出征,在正华青田阵亡。前些年陛下开边,攻打高风,本来家中有一个壮年当兵就行了,可那时战事吃紧,我家老二也被征了徭役,上面的大人可怜我已经死了一个儿子,没让老二上战场,让他跟着运送粮草给养。天佑二十一年高风被灭,但还是残留了不少顽抗分子,他们不敢找大部队的麻烦,专找运送给养的小股人马下手,可怜我家老二……”说到这里,老人已经哭了,那小孩倒是蛮懂事,拿出手绢给爷爷擦眼泪。
天佑十二年?武成侯?那不是我吗?当年我为了建立功业,从青龙镇借了四万步骑,然后加上自己手上的兵力进攻正华,以此来博得天佑帝的赏识。“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到现在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自己究竟造成多少个万骨枯呢?
我浑身抖个不停,许久才把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大叔,我当年也曾随武成侯攻打正华,自己当时还算个不小的官,我对您儿子的死有责任。您一定收下这些钱……”
“谢谢您了,我有朝廷给的抚恤金,自己还可以做些小买卖……人都死了要钱还有什么用!”
我一直往老人手里送钱,而老人执意不要,最后终于吼了起来。最后那一句几乎用尽了那老人全身的力气,其中蕴含的悲伤竟令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正在这个时候,米线煮熟了,我瑟瑟的把那些金银收了起来,端起米线到一边吃了起来。
吃完米线后,我还是只留下了米线的钱。在离开的那一刻,我用手在那小孩子的额头摸了一下:“希望等你长大的时候,天下已经统一了,不管那是谁的天下。”
在离开米线摊以后,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骑着马漫无目的的瞎逛。人真是个很奇怪的动物,当人所厌恶的东西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时候,大多数人的立场便会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