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狐悲向下望了望,似乎已确定了自己无路可逃,然后慢慢返身。
这时轧轧的木轮声,渐渐迫了近来。
要是薛狐悲不是选择了这个方向,单凭这轿子,还迫不上他。
可是北城本来就是三面向山崖的,薛狐悲也只有四分之一的机会可逃而已。
“魔头”出道江湖近三十年,几时被人迫成这个样子过?
轿声已经近了,轿子停下,在月色下,安详得像座神龛,谁也看不清楚龛里有的是什么样的神灵。
薛狐悲拄杖而立,竟自有一番狂魔的气焰:“无情,有种你就滚出来,咱们决一死战!”
敢情他对这诡秘幽异却令人不寒而惊的木轿,有一种说不出的惮忌。
只听轿内冷冷地传出了一个声音:“我问你一句话。”
薛狐悲一呆:“你问吧!”
轿内的声音竟似有一丝激动:“十六年前,江苏淮阴城白瀑村,有一个人叫盛鼎天,又叫盛榜眼,江湖人称‘文武榜眼’,你认识不认识?”
薛狐悲一呆,喃喃地道:“盛榜眼,盛榜眼……他是不是有个老婆叫‘玉女穿梭’甄绣衣?”
轿中无情道:“不错。”
薛狐悲仰天长笑道:“不错,那时我已出道十多年,也不见得有什么人敢惹我——有个弟兄在白瀑村外干件好事,她看见了,就用针绣瞎了他一只眼睛!不过,后来我连同了十二位好手,把她全家奸的奸、杀的杀,一个也不留——”说到这里,发出一阵大枭般的笑声:
“你是盛鼎天、甄绣衣的什么人?”
无情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说出来:“我是他的儿子。”
薛狐悲一呆道:“事前我们已打听清楚:盛家不就只有一个儿子吗?”
无情冷冷地道:“不错。”
薛狐悲道:“但那小孩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已下了毒手,并放了把大火。”
无情道:“我也记得,不过我爬了出来。”
薛狐悲恍然道:“你的腿……”
无情无情地道:“蒙你所赐。”
薛狐悲狂笑而道:“我道是谁,原来老相好的到了。”
无情点点头道:“不错,所以今日我们两人,必定只有一人能下山去。”
薛狐悲笑声一停,目光闪动道:“一定?”
无情声音像一块冷铁:“一定。”
薛狐悲忽喝道:“那便一定是你!”
话未说完,拐杖已横扫了出去。
他曾用拐杖刺入轿,也曾由上而下力碰向轿,亦曾以旋转的拐杖投入轿中,但都不成功。
他这一下横扫,是立心要以盖世神力,把轿子横扫成片。
把无情也扫成两片!
这少年他只不过面对了一阵,已全身不安,就算无情不来追杀他,他也不能再让令他不安的少年再在江湖上出现的。
轿子的杠木有两条,贯串前后。
轿侧并没有杠木。
薛狐悲一面出手,一面注意着轿中人的暗器,一面注意着杠木的动静,他适才就在杠木上吃过大亏。
而今杠木上什么动静都没有,连那两截带血的刀也不见了。
杠木没有动静,轿侧却有。
轿侧的两处,忽然开了两个洞,伸出了两柄钩子,钩子及时扣住了拐杖。
薛狐悲一惊,连忙一扯,钩子紧扣不脱。
薛狐悲情急,用力一拔,轿子给他一手掀起,但钩子仍不松脱。
薛狐悲不是不知道这时候弃杖最明智:可是他也知道,一旦弃了杖,他的“惊天动地疯魔杖法”也就完了。
就在这时,轿子的杠木上射出三点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