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具体几号实在记不得了,只记得那夜一个小男孩卧在案边,手里握着笔,却迟迟没有落下,他就这样,对着桌上的书本发了许久的呆,等再起身时,梨花已绽满窗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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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嗯,醒了。”常遇春和所有早晨醒来的人一样,眨着朦胧的双眼,有气无力,学校里的他不常这样,家里的他常常这样,稚嫩的精神再也包裹不住积累了一个月的疲惫。
冯程程拿着水杯走到饮水机边,指着窗外小孩样子地兴奋道:“昨天晚上下雪了,下了一夜。”
“我知道。”常遇春对此表现不出什么兴趣,看着冯程程兴奋的样子又不好扫兴,嘴里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应酬道:“现在还下吗?”
冯程程两步并一步地走到窗边,拉开窗户,丝毫不介意呼啸着的风,脸一整个趴在纱窗上,像个心里住着公主的灰姑娘,读着童话里的水晶鞋。
“今天不上班?”常遇春抹了下嘴,简单地冲洗着牙刷。
“还在下,比昨晚小了一些,昨晚下得老大了,哗哗的。”伴随着说话呼出的气体在窗外显现,似雾似露,“今天不上班,雪下得太大了。”
“你……今天出去吗?”冯程程的语气有些僵硬,被冻着了?
常遇春迅速地缩回洗手池里的手,毛巾掉在水里,激起无色的水花,一时愣神,竟被烫着了,“我爸说他在出差。”他把水龙头掰到另一侧,并减小了出水量。
两人无言,只有风声水声
“一会下去玩雪吗?”冯程程关上窗户,面向着常遇春,突然问道。
常遇春拧着毛巾,听到冯程程的话后,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水珠沿着胳膊流进袖子,沾湿了衣裳,他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如同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又立马低下了头,“不去。”
“下去吧,别老是闷在家里。”冯程程走出洗漱间,没给常遇春再反驳的机会,“多穿点衣服,外面挺冷的。”说着她摸了摸被风吹红的脸颊。
冯程程走后,常遇春再次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抬起手,擦去了左眉上未擦尽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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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钟后,常遇春踩着一双棕色马丁靴,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围着一条红色格子围巾,这条围巾是还在上小学时一次过年买的,那时围巾还很大,在脖子上围一圈,围巾的尾部依旧会落到膝盖,现在围巾变小了,与男孩正合身。
“你好了吗?”常遇春靠着鞋柜,嘴里嚼着一块蔗糖饼干,当做早饭。
“快了快了。”冯程程将十分钟前,八分钟前,五分钟前就说过的回答又说了一遍。
常遇春的手指伸进包装袋里,划了两划,已经空了,他仰起头,把仅剩的残渣倒进嘴,正了正倾斜的眼镜,拍拍手,又从口袋里拿出一袋。
包装袋再次见底,常遇春咽下了嘴里的饼干,正要说话,冯程程走了过来,黑发黑衣黑裤,她从鞋架上拿下一双黑鞋子穿上,“女生出门前不要老是催,你这样找不到女朋友的。”
“哦。”常遇春又往嘴里填了一块饼干,系着包装袋,对冯程程的话毫不在意。
“好看吗?”冯程程双手掐着比水桶粗的腰,甩了一下齐肩的短发,期待地看着常遇春。
“嗯。”常遇春专注地给包装袋系着结,看都没看冯程程一眼。
“敷衍。”冯程程跺了下脚,伤心道:“你小时候都会说‘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你现在倒好,对你妈爱搭不理……”越说越伤心,像个在火柴里遇到了奶奶的小女孩,“你以后是不是有了女朋友就不要你妈了,哎~到时候你找个荒山把你妈扔进去就行,反正没啥用,还吃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