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因害怕他醉酒闹事,一直按着匕首的那只手更是握紧了刀把,眼睛也紧紧地盯住了他。可他听说打烊,只是点点头,接着坐起身子来找钱袋,摸了一会儿摸不出什么,又转身往搁在墙角的行囊里翻找。
在他翻找之际陈果始终不脱戒备地看着他。店内的火烛这时差不多都燃到了尽头,但也还算明亮,很快的她看见这人只穿了一件单衫,已经洗得退了色,身影也甚是清瘦,整个人看起来又是单薄又是寒酸,分明是一付落魄下世样。
陈果本来还满腹怒气,见状也有了点怜悯之意,再不出言催促,只由着他慢腾腾地翻找出银钱,权当让他多烤片刻的火,也是好的。
他找了片刻,两手空空地抬起头,对着不知何时起已经不再横眉冷对的陈果歉意地一笑,倒是说了一口本地难得听见人说的好官话:“店家娘子,我的钱袋不知道哪里去了。”
那是张年轻的脸,须发有些时日没打理过,愈是衬得脸色苍白毫无人色,要不是这一笑略略抹去了脸上的疲沓之色,简直像是什么志怪书里钻出来的孤魂野鬼,趁着年关将近出来吃一吃人间的香火。
听得他说没钱,陈果也没发怒,本想叫他走了拉倒,权当施舍了这异乡人一桩善事。不料还没开口,他已经先开口说:“店家娘子,我脏活累活全做得,也能替店家守夜,要是娘子不嫌弃,就赏我一套被褥安身,我替娘子做几天工,还了这酒钱吧。”
陈果看他这个苍白如鬼、弱不禁风的样子,根本不信他的话,正要拒绝,忽然觉得背后拂来的风夹杂着一缕湿意,回头一看,不知几时起已经下起雪来了。石城近水,冬季又湿又冷,是一年里最难熬的季节,陈果想到他那褪色了的单衣,话到嘴边就成了:“……那也要得。”
想一想,又说:“这几日我店里的伙计正好辞工,我要年后才能招到人,你能做完正月吗?要是能,我还能再倒付你些工钱。吃住都管。”
“那就谢谢店家娘子了。”火光下他的双眼明亮,虽然还是一例的疲沓闲散神气,但并没有一丝的醉意。
“没什么谢不谢的。”陈果倒不好意思受这样的客套,挥手道,“我姓陈,石城人都叫我一声陈娘子,要不然就是老板娘,你呢?”
那个年轻人轻轻地笑了一下,徐徐说:“君莫笑。”
“名字倒不错……那就帮我把门板上了吧,咱们打烊了,君莫笑。”
陈果留他本也没指望能做什么事,说是做完正月,其实是想让他在这一年里最冷的日子有个地方落脚,顺便再替她在夜里守店——陈果虽然比寻常男子还更多些担待,到底是个没嫁人的姑娘,孤身在酒铺里守夜诸多不便,如今有个青年男子,虽然看起来不怎么顶用,但石城这地方从来风平浪静得很,他这样的,也就够了。
她抱着慈善之心雇下君莫笑,全不曾想到当日他那句“脏活累活都能做得”并不是急于有地方安身的托辞,于是到了正月底,陈果反而不舍得他走了,真心实意地出言挽留,没想到君莫笑竟然答应了。
她就没要当初他欠下的四十七文酒钱,还给他涨了一成工钱,又在地下的酒窖里专门给他理出一角作为住处,从此那飘萍冬雪一般无声无息出现在石城的闲散人君莫笑,就暂时扎根在了兴欣酒铺里。
但和他相处得越久,陈果反而越看不懂他:起先以为他穷困落魄,不然何至于连几十文的酒钱都付不起,但给他涨了工钱,也不见如何开心;初见面时一脸病痨鬼相,可店里常常要卸些柴米,百来斤的木柴扛在肩上,从来连声粗喘都听不见;说他懒散吧,没误过事,没有精气神吧,也真没客人抱怨过,就连清明时候陈果去郊外给父亲上坟,托他暂管了一天帐,回来一查,帐目清爽平整,比她自己做还要好些。
陈果也知道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