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淅沥。
戟颂坐在床上,靠着墙,听着外面冲刷着万物的雨声。
她的眼神空空荡荡。
她在纷乱的记忆中看到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木匠。
他在妻子和儿子久久凝望的目光之中,应征入伍,他答应了他们要回来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回不来了。
此去与妖军交战,凶险至极,他自是知道自己凶多吉少。
但他若是不去,且不说这些官兵会不会放过他,若是这妖子占领了东岸,所有人子都将沦为妖子的吃食。
他并不是为人子的王室而战,而是为了自己的亲人。
他披上战甲随着众多士兵冲向敌人,将刀刃一次又一次地刺入妖子的心脏。
他已经累了,没有力气了,抬眼看去,在远方还有无数的妖军。他颤抖无力的手渐渐抬了起来,握着那把浸满鲜血的大刀,朝着对面的尘烟中砍去。
他死于了一柄刀刃之下。
身下有鲜血不断流出,浸染了身下的土壤,他的视线血红,不甘地朝着家的方向看去,头部被紧接而来的马蹄毫不留情地踏烂。
祭司进来,看到了眼神空洞的戟颂。
她好似在看着眼前的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纵然祭司已经将那些恶鬼的怨念从戟颂的身体之中抽了出来,但脑中的残影还存留着,戟颂这几日时常游离于真实和幻象之间,受那些恶鬼情感的波及,她的记忆混乱,情绪也很不稳定。
这几日她头上的角已经退了回去,前些日子在恶鬼腹中被烧灰的头发却没能长回来,还是被融掉了半截的样子。
这几日戟颂萎靡不振,头发略显凌乱,脸上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
她已经几日没有下过床了,准确地来说,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下床,如何走路,是像那些残影之中的异兽四脚朝地,还是像人一样用两只脚走路。
祭司开门走到内屋,戟颂闻到了一股诱人的味道,不自觉地看向祭司,但是看到他之后,心中又生了一丝畏惧,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身体,浑身戒备地盯着祭司。
祭司似乎说了一些什么话,戟颂没怎么听懂,只知道他在说完那些话之后,便将手臂伸到了她面前。
自他的手臂上散发出一阵无比诱人的香味,戟颂咽了咽口水,她在那些残影之中见过这个人,可她不确定他是来帮助自己的,还是来摧毁自己的。
但是心中的顾虑抵挡不住身体的饥渴,她抓住了祭司的手臂,口中利齿嵌入了他的皮肉之中。
勒金走了进来,看到这副场景之后忍不住冲了上去,正在吸食血液的戟颂本能地感觉到了威胁,将祭司的手臂打到一边,呲开獠牙,一副随时要冲上去撕咬的架势。
看到戟颂此时的反应,勒金知道惹不得,现在白将军还没有恢复人性,依旧是一副恶鬼的样子,怕是不会像平日里那样手下留情。
见勒金退却,祭司淡而说道:“下去吧。”
勒金迟疑了许久,道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戟颂的戒心已起,看着祭司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凶狠起来,她对祭司正在流血的胳膊弃之不顾,身体瑟缩着转向另一边。
但这不是因为她不想吸食他的血,而是不敢。
与众多恶鬼一样,现在在戟颂面前的,不是祭司,而是一团前所未有的庞大的灵气。
神圣,而令她畏惧不已。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祭司试探性地问道。
戟颂没有反应,只是在祭司说话的时候扭头看了他一眼,干裂的嘴唇上还残留着祭司的血迹,一头蓬乱的头发胡乱披撒,没有回应祭司的话。
“你不是说,不回答别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