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识清前路,天空隐隐还有沉闷的雷声滚过,安全起见总是停车躲雨更加保险。
出门在外有太多的萍水相逢,因念际遇相似,蕊初便想先将自己胡乱摊在石桌上吹干的行李收一收,与人方便。但听得耳畔“唰”的一声,未及反应竟叫雨水甩了一身,下意识偏头看去,见是众人里一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正旁若无人大力挥甩着湿哒哒的雨伞。
蕊初如何不恼?
“呀,我说你倒是避着点儿人呐!瞧我这一头一脸的。”
私心里善意地暗忖,男孩子难免莽撞,对方或许并非故意,因此蕊初言辞间固然嗔怨,语气并不重。
想不到那边厢却是个横主,理屈还要压人一头,湿嗒嗒的伞随手搁在石桌上,故意蹭着蕊初的包袱,斜了一双白眼,朝檐下长凳努努嘴,盛气凌人道:“你,那边儿坐着去!”
那边儿是亭檐,四围的栏杆可坐可靠,如此风疾雨骤,长凳全溅着雨水,不便随意落座。
观其人锦衣美玉,肤白神傲,从头到脚都洋溢出一股有钱人家骄纵惯出来的蛮横霸道,活脱脱一个模板二世祖。女子孤身当警惕,远离是非,不过蕊初骨子里烈性,向来不欺软怕硬,更不服权贵。厌恶少年小小年纪成个祸害,偏不理他的颐指气使,眉紧唇平,毫不示弱地睨他一眼,劈手推落他的伞,又将包袱往身前拢一拢,大大方方在石凳上坐下,支个二郎腿,兀自啃吃手上的半颗香梨。
少年目狰:“找打——”
“住手,不许胡闹!”
一声喝断,少年举起的拳头硬是僵在半空,未敢落下。瞟一眼声来处,更垂首,泱泱着站到一边。
蕊初微侧首挑眉扫一眼挤在入口的那一群,两女三男共五人,居中者一身宝蓝绸衫,年纪约在二十中半,似是领事说话的。
总记着阿爹说过的,识人相面先看额头,抬头纹多,那是笑的;眉心竖刻,那是愁的。蕊初见这青年岁数不大眉间壑深,不合时宜地猜想他究竟有何经历,才生这般苦难寂寥相?
结果这苦难的人当先迈步上来,客客气气颔首欠身,给蕊初赔了个礼。
“是在下疏于管教,适才二弟无礼,望姑娘海涵!”
说话客气,举止更周到,一方巾帕跟着就递在蕊初眼前。
爹又说过,出手不打笑脸人也是一种教养。蕊初想了想,遂笑笑,没去接帕子,反放下腿站起身,同样欠身一礼,客客气气道:“公子多礼了!出门在外谁没个不顺心,小口角揭过去便罢。今日老天作弄,同属沦落,这亭子又不是我家的,随缘,歇会儿,一道候它的笑脸儿。”
说着话,顺首瞥见几人身上皆被打湿,男子她有心无力,女眷尚能嘘寒问暖,于是将包袱里几件幸存的干爽短衫翻出来递了过去。
“布衣粗陋,莫嫌弃,将就披一披,先将贵府小姐湿衣换了吧!初秋,风凉,别作病了。”
男子回头望了眼身后拘谨的少女,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蕊初的好意。
自然要说:“多谢姑娘!”
当然也回:“公子客气!”
竟是相视而笑,彼此都生了亲近。
日后常回味,蕊初想,大约这就叫注定。
她未曾听宋箴讲过,其实他心里也以为,这无端的邂逅便是注定。
奈何最终却违心地拗断缘分,将情放逐了百千里。挽留时候是他,决然时候亦是他,一字一句都狠狠记得,矛盾得好讽刺。
挥不去的泪眼相问:“连个欲加之罪的说辞都不给,只说让我走。你心里,究竟拿我当什么?”
“当什么?”宋箴冷眼冷声,“无非就是伙计,账房。我是你的东家,你是我雇来的佣工,用得着就留着,用不上了我便能叫你走。今日我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