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再在中山装口袋里插上一枝钢笔,金桥真的相信他看见了那位已故外交家的亡灵。猪头?金桥想起冷库女工们恶毒的声音,她们竟然骂他是猪头,金桥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代人受过的歉意,他的脸也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我在这里提醒关心金桥事件的人注意这个细节,当金桥与徐克祥在肉联厂的清洗槽边初次相遇时,金桥用刷子最后刷了一下他的被玷污的工作服,然后他迅速整了整头发、衣领和皮带,人像一棵无精打采的植物突然受到了雨水和阳光的刺激,笔直地站得一丝不苟,当然更重要的是金桥注视徐克祥的目光,除了不必要的窘迫和慌乱外,还有一种深深的拜谒偶像式的崇敬。
你是金桥?徐克祥一眼就认出了金桥,他放下那只蛇皮袋子,走上去跟金桥握手,第一天上班吧?徐克祥说,怎么样,还习惯吗?习惯,不,不是习惯,金桥有点语无伦次地端详着徐克祥,他说,眼镜,一副白框眼镜,你是不是也有一副白框眼镜?我不戴眼镜,我就是徐克祥,叫我老徐好了,徐克祥说,肉联厂上上下下都叫我老徐,别叫厂长,也别叫我书记,就叫老徐好了。
老徐,我,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象个工人?嘿,我本来就是工人出身。徐克祥突然朗声大笑,他的表情也显得更加快乐,别人都这么说,像工人就好,要是我老徐哪天不像工人像干部了,徐克祥倏地收住笑容,右手往肩后一挥,说,那我老徐就官僚了,你们就别叫我老徐,叫我徐官僚好了。
金桥又一次被徐克祥的手势震惊了,右手往肩后一挥,那个已故外交家在加重语气时右手就是这样的,轻轻的却是果断地往肩后一挥,没有人能够轻易地摹仿这种手势,金桥盯着徐克祥的右手,他想现在那只右手该握紧了撑在腰上了,金桥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这种神奇的事实,他看见徐克祥的手慢慢地撑在腰上了。你怎么这样拘束?徐克祥一只撑着腰部,另一只手亲昵地在金桥肩上拍了一下,他说,千万不要怕我,金桥,你看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却能叫出你的名字了,我看了你的档案材料,一下子就全记住了,我做领导别的本领不强,就是记性好,什么都能记住。过目不忘,外交家都是这样的。金桥喃喃地说,太像了,你们简直太像了。徐克祥这时候的注意力重新投向了脚边的蛇皮袋,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了,两道剑眉拧结起来,金桥,来,我们把这袋东西送回冰库去,他抓着蛇皮袋的一角,叹了口气说,这样下去不行,一定要刹一刹这股歪风了。
什么歪风?袋子里装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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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头、猪下水还有别的,有人总是想挖肉联厂的墙角,他们把袋子偷偷拖到围墙边,扔出墙,外面有人接应,让我逮住好几回了。徐克祥说,猪头、猪下水难道就不是国家财产吗?怎么可以偷?这样下去不行,一定要刹一刹这股歪风。金桥帮着徐克祥抬起蛇皮袋朝冰库走,蛇皮袋上的油污和血渍再次弄脏了金桥洗干净的双手,从袋子里渗出的猪内脏的腥味使他感到反胃,金桥尽量克制住呕吐的欲望,他顺应着徐克祥的步法走到冰库门前,终于忍不住地丢下袋子,哇地一声吐出来了。你还没习惯肉联厂的环境,习惯了就不会吐了,习惯了就好了。徐克祥在后面说。
我受不了猪肉的腥味,金桥一边吐一边说,我以为这里是做罐头的,我搞错了。这么脏,到处是猪血,到处是腥臭,我不会在这里呆下去的。那你想去哪里工作?徐克祥在后面说。
哪里都比这里好。金桥从口袋里抓出那把刷子,又开始四处刷洗胸前和裤腿上新添的污渍,他的回答当然有点闪烁其词。他听见徐克祥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冷笑,金桥猛地回过头来想看见他冷笑的模样,据说那位已故外交家与对手谈判时也常常突然发出一声冷笑,他的冷笑被誉作钢铁般的冷笑。但金桥看见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