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喝得有点长,太阳西斜,拖着长长的影子,象根钉,被砸在夜里,夜,水一样无声流泻,菜上齐了,何桂枝也就饱了,不想吃,更不想喝,听着男人放肆的笑声,想呕吐,一头倒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油烟的熏陶,让她无法吃进任何东西,连水也不想喝,胃子里是满的。
何桂枝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散了,一头醒来,天已经大半夜,分不清钟点,伸手习惯一摸,人不在床上,门是敞着的,酒气浓重,饭菜的香气,扑进来,这时,她有“饿”的感觉,有要去找东西吃的冲动,“嘿!你在不在?是不是起夜了?”
“喵----!”回答他的是一只在饭桌,随意品尝完了美食,不耐烦的甚至是带点嘲讽的野猫。
她晃晃脑袋,这才激凌凌打个寒颤,原来,昨夜一桌子狼藉还没收拾,那些男人实在吃不下的残菜剩羮,一定被该死的馋猫胡吃猛吞个遍,心提到嗓子眼,她跳下床:“这个遭天遣的,又哪儿疯去了!”下半句潜台词是:你不会又一声不响跑了吧?每一回他不在,都让她揪着心活着,我这是自找的,头脑一发热,就嫁了。她真想扇自己。
马灯豆光,还在乌黑的墙壁上挂着,她穿着碎花短裤衩,下了床,到马灯那儿,把灯拎下,捻大,屋子里一片光明,猫跳跃着,从她面前逃跑,桌子上没有狼藉,只有大菜罩罩着桌面,桌子上还有一叠洗得干干净净的碗,碟子,她站在那儿,泪兀自无声垂落,男人形糙心不糙。
太阳露出鱼肚白,只有若有若无的鸡鸣狗吠,两辆马车,一路往东南急驰,落寞的心,终于踏实了,黄兴忠一直无法安睡,北风鼾声似潮起伏,锉刀精神抖擞。
“黄老爷,你可以眯糊一会儿,早着呢,至少还有四十里地,曲里拐弯,可惜了,没有携带武器,要不然可以干一票,最近老是手痒痒得不行,你知道小鬼子轰炸时,有多猖狂,就在我头顶上不远,就是够不着,抓不住,我只恨我长得矮了,要是跟孙悟空似的,我直接纵身一跃,抓住飞机,我往地下一摔,不海也散架了,多痛快!”
“看把你牛气的,锉刀,飞机大得很,别看它们在天上,跟只鸟似的,其实他大得很,你抓不住,抓住了也不能摔,你没那么大力气!”黄安不服气。
“这个我知道:我整个人抓狂,心极度浮躁,我不是遇着你们,我都不知道能捅出什么篓子!”
“你捅的篓子不算小了,至少比马蜂窝大!”
“我哪里知道北师傅是练家子,一般的小蟊贼根本入不了我法眼,这么厉害的角色,我是生平第一次领教了!”
“这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连脚镇机场你去过吗?”黄安问。
“没有!不过这不要紧,我大舅哥在那儿!什么情况瞒不了他,他这人好酒好友,连脚镇屁大点儿事,没有他不知道的!找他比找上海包打听都好使,放心,在连脚镇几十年了,听说现在连日本人都吃他的猪肉,不知真假!”
“你最近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哟,怎么也有好几个月了,比打乌望江只早不晚,你们也知道:我新近走了桃花运,所以在甜蜜蜜里醉着,还没醒呢,分不出精力来去他那儿折腾,再说何氏代替了他姐的位置,我怕他五味杂陈,所以……”
“看着你长得粗糙,这心……”
“人糙心不糙,心缝极幽极深,有些事就像一粒米,掉进去,就没了影,它在哪儿,心知肚明!”
大中午,太阳过辣,能把人象煎饼烤糊,吃饱喝足,美美睡上一觉,在汗流浃背中醒过来,松软的意识开始象春天的野草,顶破地皮,冒了出来,孙中洋骂骂咧咧,把锉刀好一顿臭骂,骂他忘恩负义,是小人,不该在这种时候,另娶他人,骂完他,又开始骂他们:“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