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话里有话,说得不徐不急。
再看向眉目低垂的杜甫,他威严说道:“杜老也在,刚好。朝廷任命你为河西县尉,着令三天后离京上任。听说你的草堂被大风吹走了?这下可给你安排了个好去处,你还满意吗?”这语气听起来是询问的意思,可是,哪里给了拒绝的余地?
“臣接旨。”三个字,空洞得没有一丝温度。
很快,静默里,该走的走,该散的散。郭敦酒馆里只剩下了频伽和千寻。
“你来了?”千寻温柔地望着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的频伽,遇到灵魂相近的人令她身心愉悦,今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今晚,又是一个磨折的夜晚!
如雕像一般僵硬的频伽终于有了走进酒馆之后的第一个反应:他暴怒地走到千寻面前,把她扛在了臂膀上,如同魅影一般离开了郭敦。
老板娘傻在原地,她的酒馆今天居然来了这么多的大人物,个个奇怪地来,又奇怪地去。
疾驰的马背上,千寻窝在频伽的胸前,长安初秋的夜风飞速的扑面而来,好不惬意。再仰望频伽完美的下巴,呵,坚毅而桀骜。
我的!她眯着眼望着繁华的长安月夜,心里莫名地浮上一阵心满意足。
找到千色不过是为了找到那个神秘的答案。如果找不到,千寻也绝不会上天入地,前面说过,随遇而安是她的天性。
花萼相辉楼。
空气中弥漫着玄妙的香,月影下,花丛里,到处影影绰绰,闪烁着诱人的罪。
三楼房间里,千寻被频伽毫不温柔地丢在了刻着精致花纹的紫檀木床榻上。
她的麻质长袍在外力作用下变得褶皱,两条纤细白皙的腿露了出来。脚上的帆布鞋早不知什么时候脱落了,稍显宽松的棉袜套在小巧的脚上,显得突兀而魅惑。千寻的气息有些不稳,她短促地呼吸着,胸脯起起伏伏,莫名且无辜。
直到此时,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千寻这才发现了频伽有些不对劲。他,好像在生气!而且,非常生气。因为每次他生气的时候,湛蓝色的眼眸都会变成墨蓝色。
宽敞的室内突然间涌进了许多侍女。她们温顺、婉转地笑着,训练有素地一个个走上来为频伽宽衣、梳发、净面、擦身、涂抹泛着阿末香的乳液。那些侍女们的手柔嫩滑软,如同抚摸自己最爱的男子一般在频伽的周身弹奏着,手指间流淌出来的像是世间最优美的乐章。而后,珍贵的、如月牙色泽的丝绸罩衫将频伽完美至臻的身体遮蔽了起来,满脸布满绯色红潮的侍女们这才有了直视频伽的可能。
千寻呆呆地注视着频伽被侍女们围绕着的身体,心里居然一阵慌乱与挣扎。她,好像正在品尝嫉妒的滋味。
室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频伽甚至命令她们把所有的灯都带了出去。此刻除了从窗口投注下来的月色,再不见一丝光源。
他怎么了?千寻不知所以地想着。
忽然,一束灼热的光线刺了过来,照射在千寻隐隐约约、上下起伏的襟口。
那是千寻的手电。此刻被频伽拿在了手中,向这个没有心的女人传递着隐忍的愤怒。
他坐在黑暗里,像是邪佞的死神,又像是长了青色獠牙的判官。他想撕碎她,想把她拆卸下肚。
可他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不能做。手电的灯光忽暗忽明,灼烤着房间两端的人。终于,电量耗尽,光线越来越弱,消弭不见。
那消弭的光仿佛带走了千寻逐渐减弱的意识,双眼与消失的光线一起闭合起来。她,睡着了。
景千寻!频伽在黑暗里咬牙切齿地低吼着这个令他无可奈何的名字,却绝不忍把她从睡梦中唤醒。
清晨,睡得不甚安稳的千寻在一阵风铃的碰撞声中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