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聽不見姜博言緊張地快要昏過去的詢問了,她只是抱著自己,縮在那個黑黑的空間裡,獨自品嘗著回憶帶來的痛苦。
余笙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記憶是個連貫的東西,余笙的記憶卻被人生生地剜去了一塊,那一塊的記憶並不是很美好,甚至有些讓人窒息,所以丟失了之後反而對她是好的。可是在這一刻,在這個慘烈的時刻,那些記憶在強烈的刺激下又從潛意識裡冒出來,變本加厲,在她大腦中肆虐。
這件事起源於她十八歲那年,那時候她剛剛過完生日沒多久,她去參加一家創意書店的文藝沙龍,那天她最喜歡的探險家來a市進行座談。
余笙第一次逃了課,她是班長,是文藝部的部長,是播音室的室長,她從小聽話乖巧,不違紀不搗亂,是個標準的五好學生,但是她一直都不喜歡自己那麼乖,因為太乖,她什麼都不能做,她喜歡一個男孩子,是母親鋼琴課的一個學生,可是迫於父母老師不能早戀的重壓,就算看見他,她都不敢表現出一點兒好感,倒是經常和他唱反調,裝作很討厭他的樣子。
余笙總是這樣暗示自己,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是真的討厭他了。
十八歲成人禮那天,她想請自己的好朋友和他過一個別開生面的派對,來紀念自己自己成為一個大人,但是臨近期末,余笙的提議不被爸媽允許,她甚至連一個像樣的生日都沒有,她的「生日禮物」就是一張數學卷子加上一份文綜習題。
她很委屈,也很生氣,更多的是無力。
她成年了,可是還是有極大的不自由。
這種矛盾激發了她內心叛逆的種子,她逃課了,去聽座談會。
她借著職務之便跟門衛叔叔打完招呼走出校門的時候,她覺得心跳快地都快蹦出嗓子眼了,那種隱秘的興奮和暗暗的成就感讓她更加激動。
她幾乎是一路帶風地小跑著去了書屋。
那家書屋在一個很老胡同里,余笙拿著手機,開著導航,都險些沒找到。
那天她第一次見自己偶像,一個探險家,眼神里卻都是歲月靜好的平和,那雙眼溫和而沉靜,余笙聽他講故事,覺得世界那麼大,那麼那麼多未知的有趣的事,她很嚮往。
而她根本無法體會。
余笙是家裡的獨生女,父母從小對她要求嚴格,也保護的密不透風。
她喜歡戶外運動,但是從來都不被允許,說是太危險,一個女孩子也不應該做這些。
對她最大的讓步就是允許她短期徒步旅行,但是地圖僅限於a市和臨市。
家裡總有很多規定,她都要遵守,比如早上六點鐘鬧鐘會準時響起來,她需要在三分鐘內從床上爬起來,不然母親就會直接掀她的被子,並且告訴她賴床的人是自制力差的表現,一個優秀的人,總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如果她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她就是個差勁的孩子。
余笙不希望父母失望,也不希望自己被父母看不起,所以就算再困,再不想起來,她都會在六點零三分從床上準時折起身來,無論春夏秋冬,無論是工作日還是休息日。
她有時候會覺得很累,有時候也會自暴自棄地想,自己本來就不想做一個多優秀的人,想吃東西的時候可以大口的吃,想睡懶覺的時候可以睡個地老天荒,什麼都不用管對她來說就是最幸福的事。
可是儘管總是這樣想,第二天她還是會在六點零三分準時從床上爬起來,然後出門跑步,回來洗漱,七點二十準時坐在飯廳的桌子前吃早餐,八點之前準時坐在教室里,預習第一節課要學習的內容。
順從、聽話已經像是一種基因碼,深深地刻在她的骨髓里,變成一種本能,她無法反抗,只徒留一點兒不甘心,折磨著她。
規律的生活是一件很好的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