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外站了几秒钟,有偷听一下的冲动,在我的感觉上,我有资格知道一切有关凌风的事情。但是,我毕竟没有听,走到院子里,我看到秀枝用好奇的神情在探头探脑,我走过去,装做不经心似的问:
“秀枝,老林和绿绿来做什么?”
秀枝对我神秘的抿了抿嘴角,说:
“还不是为了绿绿!”“绿绿怎么了?”“我没听清楚,太太本来要我来翻译,后来又把我赶出来,说不用我了,她听得懂,叫我赶快去找大少爷和二少爷,还说不要让老爷知道。”不要让老爷知道?为什么呢?怕章伯伯又发脾气吗?这件事必定会使章伯伯又发脾气吗?我心中七上八下的转着念头,越来越感到不安,除了不安之外,还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恐惧,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情绪。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绿绿的情形,她的影子怎样漾在水里,像个来自丛林的女妖。我在院子中站了几分钟,无法克服我想探究谜底的冲动,我又折回到客厅门口,正好听到凌风在大声说:
“简直荒谬!我发誓与这件事无关!绿绿,你是最该知道的,你为什么不说话?”绿绿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楚,章伯母又说了一句什么,我也没听清楚,然后是老林像吵架似的一阵叽哩呱啦的山地话。偷听使我脸红,而且也听不出所以然来,我走回到院子里,沿着走廊,回到我的房间。
我在房里待了好一会儿,凌云推开我的房门走了进来,她紧蹙着眉,大眼睛里也盛满了不安。
“你知道绿绿他们来做什么吗?”她问。
“不知道,你呢?”我问。
“也不知道,”她摇摇头:“可是,他们在前面吵起来了,我很害怕,你看要不要叫人去找爸爸来?”
“吵起来了?”我问。“是的,你听!”我听到了,客厅里人声鼎沸,争吵叫嚷里还夹杂着哭声,我吃了一惊,跳起身来,我喊着说:
“你得好还是把章伯伯找来吧!”
然后,我不再顾虑各种问题,就一直奔向客厅,打开了客厅的门,我看到一幅惊人的场面,老林站在客厅中间,正扭着绿绿,发狂似的抽打着她的背脊和面颊,甚至拉扯她的头发,绿绿则披头散发,一面挣扎,一面哭着喊着,骂着。老林直着眼睛,竖着眉毛,再加上脸上的刺青,看起来狰狞可怖。他攥着绿绿,劈头劈脸的乱打一通,一面打,也一面骂,他们两个讲的全是山地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章伯母冲了过去,徒劳的想分开他们,一面喊着说:
“老林!你放手!你不能在我家打人!你要打她回去再打,我管不着,在我家就不许打!你放手!老林!你这样子会打伤她,她到底是你的女儿呀……”
章伯母的喊声全然无用,老林越打越凶,绿绿也越哭越厉害,再夹杂着争吵叫骂,把章伯母的声音全掩盖了。房屋里叫声、嚷声、哭声、骂声、打声……乱成了一团,我张大了眼睛,完全看呆了。忽然间,凌霄爆发似的大吼了一声:
“够了!”就窜过去,一把抓住老林的肩膀,用力想阻止他的殴打,一面嚷着说:“放开她!”老林猛的松开了绿绿,车转了身子,捏住凌霄的胳膊,直瞪着他,用国语说:“是你!是不是?”“见鬼!”凌霄说:“是我就好了!”
“我知道不是你,”老林生硬的说,摔开了凌霄,他像一头猩猩一样喘着气,双手笔直的垂在身边,走向了凌风,伸手去,他想抓住凌风,但凌风用胳膊挡住了他的手,退开了一步,喊着说:“你别想赖在我身上,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干的?”
老林的拳头摇了起来,威胁的向凌风伸了伸,喃喃的用山地话和日本话乱骂,然后说:
“我知道是你!我知道!就是你!我知道!就是你!我知道!就是你……”他重复着他会说的几句国语,咬牙切齿的,磨得牙齿格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