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到一股清香,便问小余道:“门旁兰花又开了。”
小余道:“不但兰花开了,梅也开了,对了,我摘几枝来插花瓶。”
兰姑道:“好生生开在树上,不要去摘它,那香气好闻极啦,我要走近去嗅嗅。”
她轻步跨出门槛走向大门墙边的梅树下,动作之伶俐,完全不像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
她弯下腰,微嗅着初开的草兰,心中浮起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从小,她就爱花,尤其是兰花,因为这和她名字凑巧有关。
“在我眼晴未瞎之前,”她想,“每年初冬,当小茅屋四周草兰开放的时候,我总爱一个人站在花丛中,用力嗅着那令人忘俗的淡淡的香气,每当我心神俱醉的时候,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双强而力的手,遮住了我双眼,轻声要我猜是谁?那是大哥——我心中最崇拜最敬爱的大哥,我不用猜也知道的。”
她自哀地微笑一下,接着想道:“后来,我眼睛瞎了,妈和大哥对我更是百依百顺,我想要什么,大哥从来没有使我失望过,我虽瞧不见他爱我伶我的目光,可是我能感觉到他是更加喜欢我了,在这世界上,只有妈,只有大哥是真正待我好的,不要说是我双目失明,就是我双手双脚都残去,他们依然不会嫌弃我,依然是爱我的。”
“我天天数日子,在夕阳下,凝望着那遥远的小道,虽然我知道大哥至少要半年才会回来,可是我却希望有奇迹发生,天暗下去,天幕上闪起了几颗流星,妈缝着棉衣,时时抬头看着高朗的苍穹——她心里也在惦念着大哥哩!挂念的日子显得很慢,可是在希望——光明的希望鼓励下,我和妈平静的过着。”
“几场大雨,眼见河水愈来愈高涨,人们开始惶急不安,可是谁都没想到那会来得这么快,那天晚上……”她想到此处脸上闪起了一阵惊悸之色,显然的,在她脑海中,那夜的情景,是多么深刻惊惶。
“大水来势真如千军万马,待妈和我惊醒时,水已淹到齐胸,我和妈一个抱着一个木桶,随着汹涌波涛飘流,突然一个大浪打来,妈和我就分开,我心中一急,便昏了过,待我醒来,天色渐渐亮了,那真想不到,在昏晕过去时,我双手竟能紧抓着木桶没有松开,那是人类求生的本能发挥到了最高点吧!”她自嘲的笑了笑,想道:“我手足都快冻僵,只听到滚滚巨波,水声似乎愈来愈大,妈妈呢?我亲爱的妈妈呢?一种不祥的感觉从我内心深处传了出来……我愈来愈不能支持,真想一松手让波浪卷去算了,可是有一种无比的勇气支持着我,我想就是要死,也要再见大哥一面呀!后来,我终于得救了!被巡视灾区的金大人教起来,这金大人为人可真是好,他那义女苏姑娘也极是和善,我寄住在金大人家中,到处打听妈妈的踪迹,然而,人海茫茫,就算幸运,妈不被大水冲去,我又到何处去寻她呢?我盘算着到水退后,就立刻返家,这样,当大哥回来时,也不会找我不着。”
“想不到大哥竟会和苏姑娘相识,而且那么熟悉,大哥,虽然不是那种见异思迁,负心无良的人,可是,我亲耳听到的,大哥那爱恋横溢的情话,那难道不是真的吗?哼,他怎么可以对另一个女孩子说出那种话呢?”她情绪变得很是激动,忌妒的怒火慢慢的燃烧起来,可是,温柔有如江海一般深遽的她,刀转瞬间,怒意便消,转念想道:“唉!如今我还尽想这些事干么?我相信大哥心中还是会记得我的,苏姑娘虽是大家闺秀,但要占住大哥全部的心,只怕也没有这么容易。唉,大哥爱着她又惦念着我,他一定不快活的,我……我倒不如那日被水冲去。”她愈想愈是哀伤,忽然,一阵响亮的击锣声,打断了她无尽的哀思。
小余原来一直站在身旁,他见兰姑神色凄苦,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心中正自纳闷,他童心未混,一听锣声,如释重负,便奔出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