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的熱鬧中,姜雍容第三次出嫁,第三次為後。
長長的隊伍牽引著鳳輦,兩道擠滿百姓,皇后大駕儀仗仿佛無窮無盡,永遠都看不到頭。
第一次為後,她滿心緊張不安。
第二次為後,她滿心幸福甜蜜。
第三次為後,她的臉隱在蓋頭下,沒有任何表情。
平靜,接近於死寂的平靜,山雨欲來的平靜。
頭腦好像從未這樣清醒過,思路也從未這樣清晰過。
她的手心握著一隻螺鈿小金瓶,金瓶精緻小巧,貴女們往往用它來盛香丸,隨身攜帶。
金瓶堅硬,硌在手心,生疼。
這一次的大婚之所在坤良宮。
姜雍容先被送到宮中,然後榮王要等前朝的祭禮完畢才會過來。
姜雍容揭下蓋頭,吩咐:「去請姜相來。」
她掀蓋頭的時候,宮人們就嚇了一跳。禮官遲疑著道:「娘娘,洞房之時召見實在是外臣於禮不合,哪怕這位外臣是您父親……」
滿目都是喜氣洋洋的大紅,姜雍容卻像是紅融世界裡的一捧冰雪,神情冷,聲音也冷,「你知道在上一次洞房多嘴的禮官是什麼下場麼?」
禮官不敢再說,躬身退了下去。
榮王很體貼,派在坤良宮的都是當初在隆德殿服侍過她的舊人,當中甚至還有小豐子。
小豐子一身白白胖胖的肉都不見了,整個人簡直快要瘦脫了形,姜雍容差點兒沒認出他來。
「娘娘!「小豐子撲通一聲跪倒,「奴才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娘娘了嗚嗚……」
姜雍容道:「起來。」
小豐子淚眼汪汪:「娘娘,當日陛下和娘娘出征,奴才在通縣等候消息,可等來的——」
「活著就好。」姜雍容止住了他的話頭,「還有,現在的陛下已經不是風長天,你要慎言。」
小豐子愣了愣,他睜大了眼睛,淚水嘩嘩地淌:「連娘娘你,都不要陛下了麼?」
姜雍容閉了閉眼睛。
小豐子就像是一個鉤子,一下子就把她用盡全部力氣壓在心底的人鉤出來。
她埋得太深了,這一鉤,血肉翻轉,疼痛劇烈。
身體的痛苦直接演變成心中的憤怒,姜雍容感覺到心中猛然升起的戾氣,喝道:「住口!」
小豐子腿一軟,忍不住又跪了下去。
光明菩薩和靈台神女曾經擁有過無數信徒,小豐子一定最最虔誠的那一個。因為越是侍奉在兩人身邊,越覺得兩人真的不是凡人。
陛下有著天人般的勇武,娘娘便有著天人般的才智。
別的宮人聽說姜雍容再度為後,都是感慨娘娘憑美貌與家世又一次母儀天下,小豐子卻覺得這一定是娘娘的計策,娘娘一定是為救陛下做打算。
小豐子不敢開口了,但眼睛依然淚汪汪地繼續發射信號——娘娘你真的不要陛下了嗎真的不要了嗎嗚嗚嗚……
「下去。」姜雍容從牙縫擠出幾個字,「若無傳喚,不得上前。」
小豐子委委屈屈哭哭啼啼時離開了。
殿中陷入了寂靜之中。
姜雍容喜歡寂靜。
寂靜能讓她很快冷靜下來。
「一會兒姜相來了,讓他到偏殿。」
姜雍容站起來,走出寢殿。
宮人只見她的背影挺直,步伐迅速,看上去不像是一位等待新郎的新娘,而像是一位準備衝鋒陷陣的戰士。
這處偏殿是姜雍容昔日的書房。
清涼殿小,當初的書籍還留下大部分帶不走,坤良宮又一直沒有新主人入住,這裡便基本保持住了當日的原貌,只增設了幾件喜慶的擺件,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