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
他悄然无声地跨过门槛,没出现一点儿声响,但陈珞江还是感觉到了,轻轻回了身。
狄无谦瞪视着她的人,有一段时间,拳头在腰后被握得死紧,靴子在脚下重重地压在地毯上,不敢移动半步,不敢冲上去打掉她的帽子。他咬着牙,怕自己不小心,会伤了她。
再一次见面,他知道自己又输了;面对她,除了心痛,他竟然什么都不能做!不管眼前女子如何绝情负心,她都仍是他用尽心力爱过的人,就算有恨,他也不许自己伤她分毫。
只是颖儿的死,叫他该如何自处?
“蒙着巾子做什么?怕狄家的下人认出你?”他冷淡地说。
素手纤纤拨开了帷帽的纱中,陈珞江的眼眸在白雾间凝瞅着他。
终于……再见到他了,她想微笑,却因自己的不确定而收敛着。那淡淡的男人味是熟悉的,郢州被囚禁的夜,她最怀念的,就是这样的味道。
然而,沿路江湖各大派震耳欲聋的流言里,她就再也不能确定这一切了。
摘下了帽子,她让自己完全面对那双炯炯含着怨怒的眸子,陈珞江立刻敏锐地猜测到,狄家堡在她离开后,一定起了变化。难道他没有瞧见那封信?还是那不足以让他谅解一切?
一见她右脸颊那片泛紫的瘀伤,狄无谦浑身打颤,是谁做的?是谁敢把她伤成这样?
“怎么回事?”忍下想去碰触她的冲动,狄无谦不断提醒自己。他蔑视自己的妇人之仁,不过是个瘀伤,有什么值得他在乎的?而他心口隐隐冒血的伤,又有谁来疼怜?
“不小心弄的。”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听说……你成亲了。”
好久好久,两个人就这么彼此对望着,仿佛有千言万语,到了嘴里却消失无踪。
“不是听说,是事实。”他应该咆哮的,末了却只能苦涩地把嘴角抿成一直线。
“我……”她也辞穷,静默半晌才说话:“我想给你个交代……有关七采石。”
“交代?我想事实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我和如霞成亲了,你何必多说这些废话?”
压下从心底而起的那分冰凉,陈珞江定定地望着他。这些话绝不是出自他的真心,那不是狄无谦,至少,不是她倾心相爱的狄无谦。
但是这一路上,江湖上每个人都传颂的流言又怎么解释?连他……都亲口承认了,不是吗?
她要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了要这个答案,她没有回栖枫山找巫青宇,也没有再进曲家探杜秋娘,她带着七采石,直奔北方,为的就是这个答案。
“是你发现的,还是你爹看出来的?”
“什么意思?”
“我说七采石。”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拿到一颗假石子,竟然在这几个月内,完全都不知晓。”
狄无谦爆出大笑,刺耳的声音传遍整个大厅,陈珞江嘴唇打颤,她忽然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难堪。
“你明明……把东西交给了我!”
“没错,但你可别忘了,七采石让你曲家的人偷过一次,那时我就学乖了,命人铸了一颗几可乱真的假石。谁晓得那天石匠才把石子刻好给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你什么时候识破我的?”
“这很重要吗?”他嘲弄地问。
“是的,对我而言,这很重要。”无视狄无谦轻蔑的笑,她咬紧牙关。
“比你想像的早。”
有多早?在他们相约结发之前,还是之后?
不是真的,狄无谦不会这样待她的!他承诺过的,他要生生世世捉住她,不离不弃。
“什么时候?告诉我,我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