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来了,经济倒退,连带着上层社会文艺水准都一同下降,曾经的《孔雀东南飞》中描绘的“十五弹箜篌”那样的士族女子风气,也渐渐在战乱年头中消磨殆尽。
同样在库房里积灰的还有一具以丝缎包裹着的琵琶。
丝缎团花的锦布上积灰已如棉絮,连颜色也被灰尘深入得更黯淡,远远看着堆在角落里的形状,这姑娘还以为自己正在看一只金华火腿。
哪家的金华火腿用锦布包的?还像保存干尸一样放个几十年的?
指指那方向,问道,“是何物?”
自然不用她亲自掳袖子满面扑灰,姚妈又是老资历,脏活累活只有贴身侍女阿兰上前了。
打开包裹着的锦布后回道,“姑娘,是琵琶。”
清理过点递给姚妈,也想起点掌故,“是姑娘的曾祖母,故去老太爷泰安公妻虞太夫人的陪嫁。”
也就是张汪的亲祖母,老太爷去世前顺水人情把原配夫人陪嫁赠给曾孙女的那一位虞夫人。
当时春华还年幼,东西自然都是由母亲代收的。
虞氏便是出自与脩武张氏共称“河内望”的豪强世家。
这位虞太夫人命好,她所在的年代里正当桓帝之时,大汉的统治却仍在勉力维持,一辈子没经历过战乱。那时社会上风气很宽松,也因天子的寻欢作乐,民间世族对风雅的追求更甚。
虞太夫人的母亲是位县君,她陪嫁的器物即便几十年后由孙媳妇代收点数的时候,也不由让后院一众女子对其精致程度大为观止。
她陪嫁的琵琶,想来也不是俗物了,然而看着这多年未得人拂拭的乐器,心中却不由得惋惜。
现代的记忆于春华而言早如上辈子的事,便是不孝,如今前世父母亲人的面孔都已经模糊了。
只言片语的细节却反更清晰。
记得有个学小提的同学和她说过,再好的乐器,太长时间没人去调试,也就成了一堆废木头。
乐器都要是在使用中不断的调试,不断的为其修整,音色才会越来越淳,房子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便是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时间一长没人保养,潮湿、霉菌,通风不良,最后只能使名琴变成了“古董”。
诸仆妇丫鬟看着春华,姚妈则捧着琵琶,她年纪再小也是个主子,终要她来拿主意。
“县中可有人会琵琶?”
众人皆不知,只有常在本地的一位王姓仆妇想出个头,便说,“姑娘要是想学,县中似有一位独居的顾夫人,也道是得自家学。”
春华没马上应,独处的妇人,比寡妇门前的是非还多呢。
又想起教自己礼仪的女师傅徐氏是原是郡中教习采女的工作,也是常被邀请在女眷后院走动,定是认识不少才华出众的贵妇,由她推荐岂不是更好?
回来第二日,带着外县的礼物,姑娘又重新回去学礼仪课,并奉上自己针线以表心意。
徐师傅还是挺高兴的,学生又回来上课,且仍对她尊重。
这些月来,张家既邀了她,连学费也付了,还承担她这几年来的日常生活开销,就算主要要教的那个女学生走了,也没让她空着。
山氏便把族中其他的几个未出阁的女孩一同送来她这儿教习。
实话说,教这几个姑娘并不如成年心伪萝莉的春华好教,别看春华姑娘平日在她爹妈面前“活力”透支,到了正经的学习上却是定的下心。
却也好在压力小,这几月过得也算轻松了。
如今一同的小孩们也多了,人一多就可以编排上好几出小女孩间的闹剧。
便是春华作为张家现任家主的嫡出女儿超然的身份,在这个小班里,女孩们早有了各自的小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