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上,抽出烟给她。他们在黑暗中点着了烟。她笑着说,你的酒量不如我,所以你只能和我一起抽烟。她夹着烟走到门口,看了看小镇寂静的深蓝色的夜空。她的长发和赤裸的身体,在黑暗中象一种诡异野性的植物,散发着清香。她说,我感觉自己渐渐地有些变老了。从16岁开始我就老了。
他说,想给你画幅油画。很小的,一会就好。她看着他支起架子,他把画布只裁到10寸的大小。然后开了台灯,让她坐在灯光下。
他的用笔很快。他说,我很小就开始画画。这是生命里唯一可以带来安慰的方式。我画着这个世界的时候,世界就是我想象中的轮廓。我似乎可以改变它。象一剂麻药。
他把画布放在窗边晾干,然后把它卷了起来。他说,这是给你的。
我们继续在黑暗中抽烟。没有穿衣服。
我们沉默地(**),不停地聊天,喝水。我怀疑自己又在一场梦里。我企求他让我疼痛。在他深重地进入的时候。我咬住他肩头的皮肤。咬得自己浑身颤抖他说,我估计北京那个男人不会离婚。
你真的要个跟他去?
我说,无所谓。我只想有新的生活。
腻味这个城市。也腻味自己。我看着他。
我说,我很清楚他对我耍的那套花招。可是他无法让我受伤,你知道吗。因为他没有任何能力让我受伤。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你真的想一辈子就在这个小镇里教书。你不想脱离这里?
晶离开我以后,我的心里只有两个想法。一个是,任何人对我做的任何事情,我不会再有怨言。因为他是自由的。另外一个是,任何人任何事情也都无法再带给我任何束缚。因为我是自由的。
他说,生活驱逐着我们。我们更加盲目。
他说,在哪里都一样。在哪里都改变不了我们的盲目。
天色微明的时候。林躺在床上沉睡。
他的入睡的样子和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一样。
微微皱着眉头,有些忧郁。安蓝穿着大衬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她。她抽着烟,看他,看窗外一点一点亮起来的天空。
然后她把烟头掐掉。她穿上来时的衣服。旧仔裤,黑色长袖T恤,光着脚穿上球鞋。她把那卷油画夹在了手臂下。她站在床边,轻轻抚摸林的脸和头发。沉默地抚摸他。然后走了出去。
安蓝走在小镇晨雾弥漫的寂静小路上。
有公(又鸟)打鸣的声音。她的球鞋被草叶上的露水打湿。她有些寒冷。她又拿出烟来抽。
安蓝每次抽烟的姿势都是用力的。她是深深的用力的抽烟,但吐出烟圈的时候,却又非常漫不经心。这是一个小小的象征。
她是个容易沉溺的人,但对结局异常冷漠。
很多时候,她都在不停地抽烟。
她走到小镇的公路旁边。她等在那里。
她苍白的脸一贯的没有任何表情。
雾气中有一辆长途车慢慢地开过来。
安蓝高高地扬起了手臂。
她上了车。车厢里空空荡荡的。她走到最后的一排位置里做下。她用力裹紧身上的衣服。
她打开那幅小油画。
深蓝的背景,笔触凌乱。女孩盘坐着,洁白的身体象花朵一样绽放。漆黑的长发浓密地披散在两旁。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夹着烟。旁边是一行小小的字:十六岁开始变老。林。10月。
她看着它。她微笑着看着它。然后轻轻一扬手,她把它扔到了窗外。
她把对那个男人的记忆扔到了窗外。
一下车,先给殷力打电话。他叫了起来。安,你真要吓死我。你跑哪去了。
谁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