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渐浓,素洁的雪花开始在成县上空翩跹起舞,一片片、一瓣瓣,携着冬的静谧与纯洁,悠然洒落。
九疑此刻正苦思冥想,如何才能筹措到银钱赎回端砚。
整整一百两,纵使她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地绣花、打络子,一年之内无论如何也无法积攒如此之多。
她轻轻将手中的书卷扣在桌案上,托腮而坐,眼神放空缓缓道:“宁宁,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闺阁女子,除了依靠刺绣、编织等女红换取银钱,是否有其他的途径呢。”
周姝宁坐在九疑对面,闻此言,身子微微前倾,关切询问:“前两天见你心神不宁却又不肯说出缘由,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言罢,她起身走向箱笼,打开其中的包袱一阵翻找,不多时,两大锭银元宝赫然出现在九疑眼前,她将其稳稳置于桌上,沉甸甸的声响回荡在四周。
“这是一百两,上次给刘姨她拒绝了,正好你拿去用。如果还不够,我这里还有。”周姝宁的话语平淡如常,似只是在谈论寻常物件。
九疑被周姝宁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得愣住了,自初次相见,她便注意到周姝宁身上的饰物非比寻常,后来得知她的出身后更是惊叹,如今见她如此轻易地拿出这么大一笔银两,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见九疑陷入沉思,周姝宁又道:“这段时日,刘姨对我关怀备至,无论何事都不让我出银子,只让我安心住着,想去哪就去哪,虽说刘姨疼我,但我总不好一直白吃白喝,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愧疚死了。”
九疑的思绪并未停留在此,反而对周姝宁身上携带大量银两却能安然无恙感到惊奇:“想你之前孤身在外,整日携带这么多银子还能不被宵小之徒惦记,真是让人惊讶。”
周姝宁闻此言,微微一怔,继而回神,面上掠过一丝苦笑:“你以为我容易啊,自京城南下以来,我便以男装示人,住宿亦不敢住那种偏僻小店,就担心偏远之处遭遇盗贼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垂下眼帘,秀眉微蹙,形成两道浅浅的痕迹,指尖轻轻叩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似在回忆过往的艰辛。
片刻后,她抬眼看向九疑,继而又道:“你这一问,倒让我想起曾有两次险些被贼人觊觎的经历。一次幸得一位路见不平的镖师出手相救,才得以化解危机;还有一回则是靠我的机智逃脱,乔装打扮混入人群才躲过一劫。自那之后,我更加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平素都将财物藏匿得极为严密。”
观周姝宁细述过往,眉飞色舞,九疑不仅对周姝宁的经历感到惊奇,同时也对她那份胆识赞赏不已。
她从成县到昆山往返时身边一直有人,从未遇见这样的险情,但听闻周姝宁讲述的种种经历后,不禁感慨万分,只觉周姝宁身为女子敢独自外出闯荡,实令人钦佩。
但也让九疑更明白,她绝对不要让自己身处这般险境,爹爹和娘一定会很担心。
九疑轻叹:“那时候,你一定害怕极了。”
周姝宁挑眉笑着,螓首微摇:“身处绝境之时,哪有余暇去恐惧,当时只想如何尽快脱险。”
说这话时,她眼神坚定,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些惊心动魄的时刻。周姝宁接着道:“不过事后回想起来,确实有些后怕。”
见九疑陷入沉思,周姝宁遂将话题拉回眼前,再次将那百两纹银推向九疑身前,温言道:“我知道你的性子,不愿受人恩惠,这一百两,你就权当是我借给你的,待你有了办法再还我也不迟。”
九疑嘴唇紧紧抿着,时不时微微开启,终是说道:“既是如此,那我可就真收了啊,当铺每日都有利钱,与其将利钱给了当铺还不如给你呢,若一年期满,我还还不上,再将其暂典于当铺偿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