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引起一连串很有意思的念头。那些念头现在对我来说有点难理解──一个接着一个的荒唐联想、交错回旋的幻想乐章──但当时却觉得有意义极了。在看见人类漫步月球后,也许“月”这个字已经为我而改变。先在爱达荷的波西遇见一个奈尔·阿姆斯特朗,后又亲眼目睹同名同姓的人飞进太空。也许自己是被这种巧合给吓到了吧。又也许只是因为饿得精神错乱,而招牌的灯光又害我变得呆头呆脑。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月宫这词开始以它神谕的玄妙和魅力萦绕在我心里。万事万物瞬间融合在它里面:维克托舅舅和中国、火箭和音乐、马可波罗和美西。往外看着招牌,我开始思考电力这回事。那让我想到大一那年的大停电,接着来到在雷格力棒球场进行的赛事,然后思绪回到维克托舅舅和窗台上点燃的纪念蜡烛。一个念头引出另一个念头,盘旋衔接起承转合益发膨胀。比方说,航向未知与哥伦布跟航天员的类似之处。发现新大陆意味着没能抵达中国;中国菜和我空虚的胃;思考,就像引人深思的精神食粮,头脑则意味着梦想的宫殿。我这么想着:阿波罗计划;阿波罗,音乐之神;维克托舅舅与月球人在西部旅行。我这么想着:西部;与印第安人的战争;越战,越南一度称为印度###。我这么想着:武器、炸弹、爆炸,犹他与内华达沙漠里的核爆蕈状云;然后呢,我又问自己──美国西部和月球表面为什么这么像?就这样一直想下去,愈放开心胸去接纳这些不为人知的相似之处,就愈觉得更接近这世界的某项原始真理。我要疯了,也许吧,但仍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翻涌奔腾,一种拥有知识的喜悦渗入事物的核心。接着,就像这股力量来得突然,我突然又失去了它。三、四天来一直沈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我,某天早上醒来赫然发现自己身在他方:回到分崩离析的世界、回到饥饿和瘠墙的世界。我奋力挣扎着要收复前些天的平静,却办不到。世界又狠狠地倒在我身上,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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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宫 1(13)
迈入孤寂新时期。固执让我撑到这个地步,我却慢慢地感觉到决心开始动摇,到了八月一日我已经准备好要认输。作好开口借钱的心理准备,拚命连络一些朋友,但没什么收获。几次在溽暑中筋疲力尽的步行,几把浪费掉的一角硬币。夏天了,大家好像都离开了这个城。连济马,一个我知道自己能信任的人,也神秘地消失不见。几次走到他位于阿姆斯特丹大道跟一二○街交口的公寓,却无人应门。把留言塞进信箱和门缝里头,也没有回音。后来才知道济马那时候早就搬走了。问他为什么不给新地址,他说我告诉他暑假会在芝加哥。我当然早已经忘了这个谎,那时编过太多谎言,连自己也记不住。
我不知道济马已经搬走,仍旧到他原来的住处,把留言放在门下。八月上旬的某天早上,不可避免的事情终于发生。我按了门铃,根本没料到里头会有人在,我一按铃就转身要离开,却听到屋里有动静: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咚咚的脚步声,一声咳嗽。我整个人如释重负,但不一会儿门打开时,这种感觉立刻消失。那应该是济马的人不是济马。那根本是另外一个人:一个留胡子、长发披肩的年轻人,头发又黑又卷。我猜他才刚起床,因为他只穿着一条内裤。“请问有什么事吗?”他问道,带着友善却有点困惑的表情打量我。那时,我听到厨房传来笑声(有男也有女),明白自己不经意地闯进某个派对了。
“我想我走错地方了。”我说:“我在找戴维·济马。”
“喔,”陌生人紧接着说:“你一定是佛格。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再出现。”
那天外头酷热异常──热气蒸腾的三伏天──走这一趟几乎快把我整死。站在门口,汗水滴进眼中,浑身松散无力,我实在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冲动地想转身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