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萧萧。
梁琛一去,便如石沉大海,再无半点音讯。
已是隆冬了,茫茫大地,一片银白,往日滔滔奔腾的黄河之水,也早已凝成了一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通衢。
北风瑟瑟,黑旗飘飘,一队车马在冰河之上艰难地跋涉着。风卷起河上的冰粒,劈头盖脸地打在人马的身上。人瑟缩,马嘶鸣,赶车的老把势们,也纷纷笼起了衣袖,眯上了双眼。
“伙计们,加把劲儿,过了黄河就是大营,我请大家喝一杯!”
带队大将、护理河南粮饷事、乐安王慕容臧,一边大声鼓励着士卒,一边摸着冻得通红的鼻子,暗暗皱起了眉头。
“太宰,吴王,如今已是隆冬,跋涉千里,转饷艰难,南寇虽顿兵不进,其势未尝一刻忘乎此间,现在野王城已是孤注,我众敌寡,为何不全力急攻,却要耗费这许多钱粮时间,长围久困,劳民伤财呢?”
野王城外大营帅帐里,慕容臧一边揉着冻僵的耳朵,一边不解地问道。大帐之中,太宰、吴王、范阳王、皇甫真以及各位文武,挤的满满腾腾。
太宰长叹了一声,却没有开口。慕容垂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慕容臧的肩膀:“乐安王还记得当年攻段巃时,太原王的话么?”
这段话,乐安王怎么能忘呢?虽然已过多年,燕国朝野,上至将相,下至士民,很多人都还清楚地记得这段话的每一个字。
“敌兵非不精锐,不过用之者无术而已,今凭坚城,上下一心,我军尽锐而攻,旬日可拔,然死战之下,彼此死伤必多。自中原大乱,无岁不战,兵民不能休息,我每念乎此,终夜难寐,士民无辜,奈何轻令赴死!我意在取城而已,不欲为求速胜而多所杀伤啊。”
将佐们个个若有所思,乐安王感服地点头:“在下懂了,在下即刻回河北,再筹粮饷。”
慕容恪站了起来:“其实我不欲急攻,还不止于此。吕护经营河南多年,民心未失,又谙于兵事,吴王未到时,皇甫大夫以一万人攻黎阳,死伤甚多,10日不能拔,最后仍被其突围而去。如今南兵行动迟疑,野王救援断绝,时当隆冬,城内蓄积,旬日将近,我军深沟高垒,休兵养士,内布腹心,外散党羽,我不为劳,而敌势日衰。如今粮草已足,将军不必往来奔波,请坐观百日,看老夫与吴王为将军破贼!”
百日过去了。
这一百天,对长围外的燕军将士而言,是过得最快的一百天,太原王百日破贼的话语,已传遍了上上下下每一个人的口耳,他们早就个个厉兵秣马,等待着最后一战的到来。
这一百天对野王城里的每一个人而言,却是一生中最漫长的一百天,缺粮的煎熬,无援的绝望,已让他们接近崩溃的边缘。
这最后的一天终于到来了。
紧闭多日的野王城北门忽地大开,金鼓大作中,几千铁骑奔涌而出,甫过吊桥,便如水银泻地,散作无数小队,奔腾向北。
“吕护的确是一把好手,孤困至此,军容依旧严整不乱。”
长围之外,黑帜弥天,阵势早已铺开,慕容恪端坐白板舆上,轻声叹息着。
“困兽为斗,将致死于我,不可婴其锋,楷贤侄、绍贤侄,板厝弓弩,正当其用,其余各军,坚忍勿动,等我的将令!”
慕容垂手挥令旗,旗号摇动,绵亘几十里的各路燕军,纷纷按令而行,铁骑分开,弓弩板厝,长枪大戟,依次布列开来。
敌骑呼啸着近了,连旗号上的破洞血污,都渐渐看得真切,却听不见几声马嘶人喧。吕家骡军,刀箭响,人马不响,早已声明在外。
“踏张弩,放!”
“弓箭,齐放!”
随着敌军的渐进,慕容楷、慕容绍紧张但有序地指挥部下开放各种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