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平第一次,一個人躲在房裡,偷洗衣服。
他蹲了一會兒,覺得腳麻,就把衣裳從盆里撈起來,站著搓一會兒。
站累了,又找了把椅子來坐,坐著搓。
坐累了,又重新蹲下。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阮久覺得搓得差不多了,水也有些涼了,他忽然又想起,還有一個東西。
他放下衣服,走到床邊,掀開被子,欲哭無淚地看著眼前的被褥。
得虧昨天在驛館下榻的時候,烏蘭嫌棄這個驛館破舊,怕不乾淨,給阮久鋪的是他們自己帶的被褥。
他又怕被褥在路上也有些髒了,就在被褥上,又鋪了一層乾淨的被單。
當時阮久覺得他未免太小心了些。
現在阮久對他萬分感激,感動得都要流眼淚了。
因為鋪了一層被單,就意味著阮久只需要洗被單。
阮久把幾床厚重的被子毯子搬開,把鋪在最底下的被單抽出來,一起丟進盆里。
他再一次在木盆前面蹲下,開始搓洗被單。
正當他搓得起勁時,他身後的房門忽然嘎吱一聲響,阮久嚇了一跳——是真的從地上跳起來了。
他還拽著被單一角,跳起來的時候把沾了水的被單拽出來,灑了一地的水滴。
阮久回頭,見是赫連誅,才鬆了口氣:「你幹嘛?」
赫連誅端著早飯進來,見他這樣緊張,趕忙把門帶上。
「怎麼了?還沒弄好?」他不自覺壓低聲音,因為要替阮久保守秘密。
「嗯……」阮久煩躁地「嘖」了一聲,一甩手把被單丟回去。
「先吃早飯吧。」赫連誅把托盤放到桌上,「你怎麼穿這麼少就下床了?鏖兀的冬天很冷的。」
「不冷。」阮久甩了甩手,他搓衣服都搓熱了。
赫連誅從行李里翻出一件厚披風,把阮久給裹起來:「吃飯。」
阮久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在桌前坐下,兩隻手縮在披風裡,摸索了兩下,不知道該從哪裡探出去。
赫連誅自覺端起碗,舀了一勺白粥遞到他嘴邊。
阮久湊過去抿了一口,很快就縮回去了:「哎喲,燙!」
阮久接過碗勺:「我自己來。」
他用瓷勺攪弄著白粥,熱氣撲在他面上,將他的臉罩住,薄紗似的,朦朦朧朧的。
大約是因為被燙了一下,更顯得他唇紅,唇紅又更顯得面白。不過他方才搓了好一會兒的衣裳,大約是累的,兩頰又泛著微紅。
阮久攪了好一會兒白粥,才舀起一勺,吹了又吹,才敢伸出舌尖,輕輕地碰一下。
又是白的與紅的。
赫連誅看著他,總覺得過了一晚上,阮久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了。
但是還沒等赫連誅看清楚他到底哪裡不一樣了,阮久就不高興了。
「看什麼看?」阮久捂住他的眼睛,「你去找格圖魯他們陪你玩,我現在沒空。」
赫連誅問:「還要洗衣服嗎?」
「……」阮久抬起頭,又重重地點了一下腦袋,「嗯,怎樣?」
「我幫你洗吧。」赫連誅指了指他的手指,「你的手都皺了。」
「不……不行。」阮久有點猶豫,但最後還是拒絕了,「我自己洗,你幫我換一盆水。」
「好吧。」
赫連誅端著水盆出去,不多時,又端著回來了。他端的是熱水。
正巧這時阮久也吃完早飯了,把洗了一半的被單丟進去,繼續搓搓。
赫連誅蹲在他身邊,幫他一起搓,又問:「洗好了之後,要晾在哪裡?也不能被別人看見嗎?」
阮久點頭:「那當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