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夜隔着一段距离,她希望自己清醒,但最终仍然饮泣。“我恨你,是你骗我轮回。原本我绝不会忘记,原本你不该受苦。你当真害苦了你自己。”
不是这样。倘若朔夜不选长生,她们根本不会有再相见的可能。然而朔夜沉默不语,因为桐笙每一颗落在地上的泪都似滚烫的铁水滴在她心上,蚀穿了那里。
“是我害苦了你。”朔夜拉过桐笙。“如今我遭的罪尽是自找,但我甘之如饴,除非你要我放弃。”
“不!绝不!”桐笙推开朔夜,几乎惊叫。“除非我再无法轮回,除非你死了,否则你不准放弃!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如果我死了,这一切是否得以结束?可是笙儿怎么办?
仍是亭中,朔夜抱着小小的桐笙,轻轻哄着。她睡着了,只如所有小孩一样安心睡着,即便睡着却仍然惦念着自己的蜜饯。朔夜小心将她送回屋,本打算守一会儿就离开,谁知却因为酒醉而透支了体力,无意倒在床的另一头睡了过去。
你终究是要忘了我,也终究会记起我。但若我不复存在,你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于是努力生存,只待你轮回中或许将我忆起片刻。
翌日清早,朔夜从浑身酸痛中醒来。当她起身看见躺在床那头的桐笙时,桐笙正蒙着被子,露出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你早醒了?”朔夜问。
桐笙蒙在被子里点头,眉头却皱得很紧。朔夜太久未归,并不清楚如今翠云山每日的规矩与安排,更不知这三岁多的娃儿能做什么。但不管对谁,清早起来要洗漱更衣总是不会有错。可她准备将桐笙从被子里捞出来,桐笙却撅着嘴,急得泪花都快滚出来了。
“你怎么了?”朔夜简直丧气。“你就这般不喜欢我?”
“不是。”桐笙别扭得说话用着分不清音节的鼻音,仍然紧抓着被子不愿出来。
“那你告诉我为何不肯起床?”
可是桐笙不讲,朔夜只能硬捞。一个小孩哪里敌得过活了几百年的人?终于她被捞起来,当她感觉到了朔夜的无语,则迅速将脸埋在朔夜颈弯里,让朔夜无法看见她。
朔夜皱着眉,又摸了摸桐笙湿透的裤子,总算知道她为何大清早醒来就这样不对。
“你尿床了。”
“你讨厌!”桐笙直了身,一双小手在朔夜身上又打又敲。她可是十分生气的,可一个三岁的孩子并没太大力气。于是她在撒气,朔夜却被她逗得呵呵直笑。
“好了,好了。你在床上等着,我去弄水给你洗一下。这样脏,没法换衣服了。”
一听朔夜嫌脏,桐笙哇的一声倒床大哭,仿佛再也停不下来。朔夜拿她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去哄,不过没一会儿曲水便来找朔夜,说师父叫她过去。
有些事总是逃不掉的,朔夜离开时带着不安。她大概也估得出师父会说什么,她早知道这次回来并不会有安生日子。
数百年不见,正因为变得生疏,朔夜才察觉不出时雨的变化。她只是讲不清原由地觉得时雨不如从前强势,甚至总显出些个虚弱疲惫的神态。朔夜问她这数百年间可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答,反而问朔夜:“你漂泊人世数百年了,可有什么改变?可是厌倦了?”
“没有。”朔夜的神经是紧绷的,她不愿因任何一句话而使自己站不住脚。
“是吗?”时雨轻叹。“看来我招你回来也并不会有好结果。”
“师父之意,仍然不肯成全?”
“以我的立场,自然不会成全。但你既然回来便不要走了,最起码这廿四年笙儿会在翠云山,你去了他方也无任何意义。”
“既然师父开口,徒儿怎敢忤逆?”
朔夜早料到这点,她已做好心理准备,当然会决定留下。但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