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入五脏六腑,沿着四肢百骸游走了一遍,又不知汇聚到哪处。
期间遇上了巡逻的卫队,冰凉的铠甲反射着冷光,一个个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也是,向来都循规蹈矩的信王殿下,怎么大半夜的不在自己寝殿里休息,还来外头闲晃?
他也说不出是为何。
大概是觉得有些累了,偶尔也想不再维持这副样子。
宫中的路七拐八拐,四通八达,犹如错综复杂的蛛网。老实说他住了十多年了,其实有些地方还没有去到过,熟悉的也只有几个场所。
没有目的地四处游走,脚下又好像是有迹可循。
仅凭着直觉,不知不觉就拐到了宫闱一角。
这是个废弃的宫殿,连守卫都没有。能看到一株伸出墙外的老梅,黑瘦干枯,零星长了几片黄叶。
他分明没来过这个地方的……回身看看走过的路,也俱都不识得。
怔怔站了会儿,忽觉头疼欲裂。
支离破碎的残卷里,总有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衮服的清瘦男人,日复一日地在此地驻足凝望。
“姑娘今早喝了药,又全吐了出来。”
“从子时起便一直高热,梦呓不断,神志不清。到现在也没退下。”
“辰时三刻的时候咯血了。太医说,恐怕……”
耳边萦绕的都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吵吵嚷嚷都在说着一个人。
夏侯毅脸色忽的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不由蹲下身子抱起了头。
他好像看到那个男人僵直了身子。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治不好她。就都陪葬吧。”
要治好谁?
谁又在那里……
无数的残破画面简直要将他的头撑开,好一阵之后才算从那种剧痛里回过神来。
夏侯毅快步推开老旧的宫门。
“吱呀”一声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谁!”
凌厉粗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个老嬷嬷。
他没想到这里原来也是有人的。
灯火迅速燃起。快速地逼近他。果然是个削瘦佝偻的嬷嬷。
眼窝深陷,黝黑的眼珠子在暗夜烛光里泛着狼崽一样凶狠的光。
见是夏侯毅,老嬷嬷愣了愣,放下灯笼缓缓行礼:“信王殿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夏侯毅平复了一会儿,这才问道:“嬷嬷一直守在这里?”他往殿宇里望去,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老嬷嬷倒是客客气气:“如殿下所见,不过是个破落残败的宫宇楼阁,如今,也只剩老奴一个看守人了。”
一直都在这里,却清楚地知道,他就是信王……
夏侯毅一阵默然。
都说相由心生。这个嬷嬷,苍老枯槁,也看不出什么相貌了,然行止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双眼还闪着精明的光,让他觉得很不简单。
夏侯毅笑了笑,“夜来无眠,四处走走,无意便闯了进来。”他又看了看屋里,黑黢黢的一无所有,只好当自己是魔怔,遂淡淡说道:“并无大事,也该回了。”
老嬷嬷执意送他出门。
这厢后脚才刚跨出,便听得身后有一声撞击声响,他顿足,老嬷嬷解释道:“是老奴养的一只猫,夜里的时候总不安生……”
他还没问什么,何必急着解释。
又为何还没听到猫叫?
夏侯毅颔首,不想多掺和,头也不回地离开。
老嬷嬷在他身后站了许久,到月色下看不见人影了,这才慢悠悠地回屋。
除却方才的一阵躁动,到这时,已没了半点声响。
她点上房里的唯一一盏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