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惊,急扭过头颈,却只见一点红星,倏忽不见。
他呆了一呆,猛然省悟,劈手扔掉灯笼瓦罐,没命地向狱院方向跑去。
院门紧闭,签房的灯火,也依旧半明不暗地闪烁着。
签房里的景象,却一下把老四惊呆了:
徐爷俯伏在案上,身躯早已僵硬冰冷;缩脖儿等三个捕快瘫在桌边,或偃或伏,俱已气绝;快手张身首异处,臂里还抱着张长凳;董二浑身浴血立在签房当中,圆睁的双目里充满了恐惧之色,右手紧攥着已被削去半截的腰刀。
老四摒住呼吸,过去推了推董二:
“二哥,二……”
董二身子一晃,向后直挺挺栽倒下去,再也没能爬得起来。
“妈呀!”
老四一**跌坐在血泊里,一抬头,却见粉壁之上,血字草书,直如破壁:
救人已迟,求尸未晚;卅里铺西,三日限满。一点红启。
城里,一座干干净净的客栈,一间干干净净的上房。天色已经大亮了。
上房的门紧闭着,里坐面了个女孩子,黑黑的衣衫裤子,黑黑的眼眸长发。
其实她已经二十六岁,可在大街上看见她身材面容,听见她一言一笑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上一眼两眼,也都会以为这个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的女孩儿,不过是个二十上下的小姑娘。
但这当儿她托腮凝坐,若有所思,脸上神色,却迥非同龄女儿家所能有:
“三天,卅里铺,就算龙潭虎**,我也决不能负了当日一喏。”
太阳透过窗棂,柔柔地洒在她雪白粉嫩的脸颊,和纤长弯弯的睫毛上,她又出了一小会儿神,这才随手拢一拢头发,慢慢弯下腰,用十根柔弱无骨的葱指,小心翼翼地脱去脚上的一双弓鞋,右脚黑鞋,左脚红鞋。
………【(二)】………
三天后的清晨,县城城厢的一个小茶棚下。23Us.com
一张旧木桌边围坐着三个男人,正中坐着的中年人衣着朴实,身材魁硕,手捧茶碗,不紧不慢地啜着,神态颇为悠闲安详;两厢陪坐的两个小伙子却似有些神思不宁,心不在焉地磕着瓜子儿,不时向大道上张望几眼。
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分了,车马、挑担,行商走卒,和那些每日须为衣食奔波的男女老少们,让原本宽阔的大道,变得有些拥挤狭窄起来,茶棚下的几张木桌条凳,也很快坐得满满腾腾,梳着丫髻、光着叫板的小孩子们,捧着又深又大的竹篮儿,穿梭在木桌条凳间,不时掀开竹篮上盖的厚厚棉被,摸出喧腾腾的白馍馍,热乎乎的肉包子,或是沾满芝麻的酥烧饼来,晃着,笑着,清脆地吆喝着,期冀着能勾过茶客们的一瞥,好换得他们囊中的几文大钱去。
这当中有个八、九岁的小孩子,眼睛最亮,脚板最勤,吆喝最亮,但收到的大钱却是最少的,眼见得卖得最好的同伴已舞着空篮、提着兜满铜子儿的衣襟,一蹦一跳地家去,不免心里有些酸酸的,脚步也终于慢慢地慢了下来。
那身材魁硕的中年人忽地放下茶碗:
“爷们,过来过来。”
那孩子惊喜回首:
“三位爷,用早点么?”
陪坐的一个小伙子撩开他篮子上的棉被,不觉皱了皱眉:
“娘的,糙窝头么,难怪……”
他话甫出口,便见那中年人眼角无声瞥过,忙不迭地将后半截话头和着茶水,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中年人不紧不慢地倒扣过茶碗盖儿,示意茶博士续水,随手摸起个窝头,在手里轻轻把玩着:
“爷们,叫什么名字?”
“狗剩。”
“狗剩啊,想不想早些家去?”
狗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