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守夜的,九点过後,亲戚们就纷纷藉故次日上班而散去,白焰朗的母亲在金师傅劝说下也回去休息。十点钟时,甘蓝见金师傅眼皮一搭一搭地,便把他也送上出租车劝了回去。现下,病房里就只剩白芷、庄良和甘蓝了。
庄良逐渐有些坐立不安,在灯光黯淡的房间里来回行走着,带出一串皮鞋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夜像一块无底的黑色海绵,一丝丝地吸走了白日里的所有喧嚣,静地让周围老远的声音——隔壁房间病人在床上的翻动声、前台值班护士的交谈声、过道尽头盥洗间的冲水声、楼下汽车车门的开关声……都清楚地如在耳畔。
「庄良,你明天还要工作,回去睡吧。」白芷低声说着,已经显出些疲惫。
甘蓝以为庄良会马上拒绝,结果却出乎她的预料:他支吾了一阵,带着歉意上前抱了抱白芷,问:「你真的可以吗?我主要是……公司明天的会议挺重要的,我的计划书又是重头戏……」
白芷点点头,在他身上轻轻推一把,说:「快回去吧。」
於是庄良用那个甘蓝所熟悉的姿势亲了白芷的额头,在向两人道别後离开了。
「甘蓝。」
「我不走。」
白芷有些愣,转而又无奈地笑笑,在鼻间叹了一声。她从一旁的背包里拿出一些洗漱用品,就着墙角的脸盆,递给了甘蓝,指着一旁的空病床说:
「你先去洗,晚上和我在这儿挤挤吧。」
甘蓝的瞌睡一下子醒了大半,忙说:「我可以睡外面的长凳,也可以打地铺的。」
白芷佯怒地斜了她一眼,说:「要留在这里,就和我睡床上,否则麻溜儿地回家!」
因为怕自己晚上会抢人被子,甘蓝偷偷地找护士帮忙另要了一床,等白芷先躺下後,才蹑手蹑脚地慢慢把身子挪移到了床上。病床本来就窄,她怕挤着白芷,因而几乎吊了半个身子在外面,以十分难受的姿势躺着。而白芷大约也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只侧着身子背向她而睡。
凌晨三点的时候,白焰朗之前微微的鼾声忽然停止,大概是麻药的劲已经过去,现在被刀口疼醒了。甘蓝本来就冷得睡不着,听见白焰朗的动静,便悄声起来查看了吊瓶里所剩液体,又弯下腰问白焰朗是不是疼得难受,白焰朗点头。
到前台跟值班护士说了情况,护士在翻看了纪录後说不能再打止痛针了,只拿了一板口服止痛药出来,又随甘蓝进病房给白焰朗换吊瓶。几年前照顾师娘做胆结石手术时甘蓝就知道,口服止痛药对这种疼法根本无效,可出於安慰剂的作用,她还是给白焰朗服下了。
护士进来的时候弄出了些声响,白芷也醒了,她站起来抱歉地看着甘蓝,甘蓝笑笑,把一旁的风衣披在了白芷身上。
醒来之後,两人都有些清醒,暂不想睡,可又不想吵了白焰朗,因此也不好聊天。坐在床上时,白芷不小心碰到了甘蓝冰凉的手,於是惊讶地睁大眼睛,用唇语问甘蓝:
「这麽冰?!」
甘蓝自视是个爱运动且血液循环良好的人,可每到冬天,她的手脚却比谁都冰冷,总是要花很长时间才暖得过来。她正想随便搪塞过去,白芷已经抓住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和着腰间的体温给她取暖,又用空出的左手抓了被子盖在二人腿上。
前些天自己端详过的那只手,此时就紧紧握着自己,甘蓝这麽一想着,身上似乎也真的升腾起暖意,只是被握住的那只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传递出什麽错误信号,致使白芷放开。
一抹萤光亮起,甘蓝往旁边一看,是白芷在手机上点触滑动着,她猜想是庄良的短信,便闪开目光垂下了头。不一会儿,那道萤光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原来是白芷在记事本界面打给她的一行字:
「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