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惺忪,他却耸肩摇首仿似故意发难,仍然连道:“不要,不要。”
许洹儿妙目冷凝,悄然移步江陵身后,数月不见,他又清瘦了许多。女郎素手擎上少年肩胛,而后在少年腰际顺势一抽,少年一袭朴素长衫随即滑落许洹儿掌中。
江陵亦没有了幼时的执拗,在许洹儿方才的一拉一扯间,早已乖乖束手就擒。“啪嗒”一声,他置于胸怀的两截断杖也因无力附着跌落桌上。
“小陵,你的手杖怎么断了?”许洹儿突发的严厉瞬时化为带有责备与担忧的殷切关怀。
“其间机括早已失灵,所以我一不作二不休,不如教它彻底损毁,而后或可以旧换新。”江陵避重就轻,答与未答无异。
许洹儿急道:“没了手杖探路,你如何寻来!”
“嗯……同以往一样,走过来。”少年云淡风轻垂眸浅笑。
他赖以为生的手杖尽毁,他却似丝毫不曾在意。
“说得轻巧。”许洹儿轻启珠帘,引江陵坐于榻上,自己则返身柜前,取出一件全新衣衫,“换上吧,懒惰鬼,别让董叔叔瞧了笑话。”
江陵斜倚榻栏神色宁静,却已在顷刻沉沉睡去。
……
八月十四,碧风悠悠,窗帷簌簌,小楼之上灯影绰绰。楼外烟波浩渺游船繁行,秦淮河畔迎来又一个舞乐喧嚣香闺烂漫的秋夜。
暗香阁后巷,一个与许洹儿的贴身婢女沈繁星同样娇小的人形身着她的衣衫,脸敷她的面皮,从小径尽头没入夜色暗影。
“星星,你这丫头去了哪里!洹儿小姐已寻了你整整一日!”在后巷肆意解手的龟奴眼睁睁瞧着“沈繁星”一闪而过。
三两个起落,“沈繁星”已至小楼底部。轻快的步伐扬起,“沈繁星”提足许洹儿的房前。
许洹儿正在烛下缝补着江陵原先那破烂不堪的素色长衫,经由她的穿针引线,长衫已似崭新如初。
“沈繁星”立身门前,侧首瞧瞧榻上熟睡的少年,眼中隐现一丝诡异浮光,却仍旧蹑手蹑脚行至许洹儿身前。
许洹儿眉间一皱,抬眸时却只不动声色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星星不要吵到江陵,复又垂首继续整理针脚。
一道冰冷的利刃猝然架上了许洹儿的脖颈,“沈繁星”嫣然一笑,语色娇嫩甜腻:“好姐姐,怕了么?怕了就该抖。”
许洹儿眼眸凛然,却镇定自若,漠然对着烛火道:“小陵说的没错,你果然不是星星。”
“洹姐小心,我来时便觉有人尾随,原是有不速之客造访此地。”许洹儿唤醒江陵用晚膳时,他突然于她身侧低声耳语,“说起来,怎么一直不见星星这小姑娘。”
而后二人推测,星星久久未归,恐已遭遇不测,悲愤之余,决定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小陵,亲热呀,亲热就该叫。”“沈繁星”手中的利刃金光闪闪,原是一枚灵巧的飞镖,“姐姐,美人呀,瞎子哪里好?”
许洹儿背对“沈繁星”,保持坐姿不置一词,却突然吹熄了桌上的烛火,房内霎时漆黑一片。
“沈繁星”不禁陡然惊异,执镖的小手微颤了一下,而许洹儿却已趁此时机翩然移身,反手夺下了“沈繁星”手中的飞镖,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制住了“沈繁星”的几处大穴。
猖狂放纵的要挟之人瞬间被静待时机的被挟之人反客为主。
“好姐姐,武功高,传言不该信。”冒牌“沈繁星”穴道被制颓然坐倒,可言语仍是同样甜腻腻的声调。
“你究竟是什么人?”许洹儿于黑暗之中撕下了“沈繁星”面上的人皮。
烛火再度燃起,圆圆脸圆圆眸的娇美少女竟失声痛哭:“流鸢,真是坏,不过为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