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犹豫了会儿;他虽很是为自己此次出使而觉得得意;但对于叶畅的认知;却让他觉得不能不郑重。
安禄山也没有催他;只是等着他说话。
“叶畅此人……让人看不透。若非要我说;便是尽可能不要与其为敌。”好一会儿之后;高尚才道。
“哦;何以见得?”
“我初至安市城时;叶畅其人并不在城中;我在等其人时;便发觉他的积利军士气高昂训练有素;实在不逊于安大夫帐下的百战雄兵。”
这一句让安禄山有些变色;高尚在他帐下效力的时间也不短了;至少分辨军士有没有战斗力的能力还是有的。若是叶畅手中的积利军当真拥有范阳、平卢二军的战斗力;那就未免太可怕了。
“这如何可能;叶畅到积利州尚不足两年;哪里可能练出这样一支精兵来?”旁边有人便不相信。
“即使稍逊;也相差不远;事实上;他能败契丹人迭剌部;绝非侥幸。”高尚道。
旁人还要再说;安禄山一挥手:“高尚;你继续说。”
“是。在叶畅来之后;我发觉;他与传言中的并不相同。传言中此人胸狭隘;睚眦必报;我故意羞辱他;他却是不动声色;其人城府之深;与他年纪完全不相称。传闻中他能言善辩;口才无碍;我故意与他幕僚激辩;他却根本无动于衷。传闻中他胆大妄为;不惜其身;但我让他来柳城;他却坚辞相拒。其人与传闻相左至此;若非传闻有误;便是其人极擅掩饰自己”
安禄山嘿嘿笑了一声;点了点头:“继续。”
“而且我观其人;心志坚定;非言辞能动。他说要在辽河之中与安大夫相会;斩钉截铁;分明是拿定主意绝不动摇之辈。其人有才;有志;有魄力;乃安大夫劲敌”
“你方才还说尽可能不要与之为敌;现在又说乃安大夫劲敌;为何自相矛盾?”有人质问道。
“以我之能;自是尽可能不与之为敌;但安大夫意欲立功于边疆;甚至更进一步入相中枢;则此人自是安大夫劲敌。”高尚肃然道:“非我长他人志气;便是史将军;也未必是此人对手”
史将军乃史朝义;如今正在安禄山手下效力;不过自领一军;并没有来到柳城。安禄山的其余部下听得高尚如此赞叶畅;心中都是有些不服;安禄山自己却是连连点头。
他外表粗豪;实际上却是个满腹诡计之人。看待问题;比底下的诸将要深远得多。
“叶畅此人;我见过他两次。”安禄山道:“第一次乃是天宝二载;我奉命上京;特意途经修武;原是准备觅个借口将之斩杀;却不意一个贵主在场;只能放弃;然后遣刘骆谷结交于他……当时他之胆气;便令我刮目相看。”
安禄山自己明白自己为何与叶畅结下仇怨;无非就是自己杀良冒功的事情;有几个奚人试图入长安告御状;结果被自己派人于途中截杀;却正好给叶畅撞着了。
“第二次见他;乃是在长安城中;当时李十郎见我;他随侍在旁——李十郎乃是我见过第一等厉害的人物;他却能得其青睐;在李十郎面前亦是端庄大方;便无拘束之处;其人非同一般;非同一般”
他口中虽是赞叶畅;眼里却是杀机闪动;叶畅越是非同一般;对他的威胁也就越大。在安禄山心中;安东都护府这一块乃是他立功邀赏的自留地;他的富贵权势;一半要倚仗这边。奚人、契丹人或者是其余胡族能够在此猖狂;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在养贼自重;可是叶畅摧枯拉朽一般收复了半个安东都护;这一来衬得他无能;二来也必然会损害他的长远利益。
“这辽东行军总管一职;大夫要想法子抓住。”高庄提醒他道。
叶畅能在辽东行事无忌;无非就是因为有朝廷里的辽东行军总管府录事参军一职的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