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老夫不吐不快,死不瞑目。”
洪承畴跟修流听了,都吓了一跳。洪承畴笑道:“原来老先生还清醒着?!请问是哪一句话?”
叶中和叹道:“当初你若殉国,汉人中便会少出些汉奸,你也将名垂青史。可惜你一时糊涂,成了始作甬者,自你之后,多少文武官员,已不以投敌为耻,反以为荣!你之罪,何止在于你一人?!”
洪承畴愣了一会儿。他知道满洲人千方百计地让他投降,无非是在利用他的声名。但他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已成了一个榜样。而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但是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他的榜样作用,满洲人何必如此为了他煞费苦心?如今又要让他来经略江南?!叶中和的这一句话,算是说到他的痛处了。
突然,一口鲜血自叶中和的口中喷射出来。那小姨娘抱住他放声痛哭起来。原来他早在茶中放了剧毒。叶中和用手指了指修流,修流忙俯下身去。
叶中和贴进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周公子,这事我本来是不能说的,因为节公只告诉过我一个人。你大哥周修涵,其实是于松岩跟王绘筠的儿子。你要好好照顾我的孙女断桥,你们之间,只是表兄妹关系。我死之后,拜托你将我送回嘉定。”说着,头一歪,断了气。
修流听了叶中和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次他从叶思任那里得知,自己是周修涵跟他娘方氏的儿子时,精神已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此时又听说周修涵是悬念道长,也就是当年于松岩的儿子,他吃惊更甚。他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捉弄着自己。这么说来,他如今跟周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那么他这十九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自己出生入死去维护的荣誉,其实并不属于自己,而只是名份上的。但他爹爹周献在他心目中,却是如泰山般的沉重。
他觉得,自己的性格,其实更象周献,而不是悬念道长。但叶中和临终前跟他说了这一句话,定然不会是诳语。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正要分裂开来。
那小姨娘见叶中和死了,猛地一头便朝廊柱上撞去。修流扶住她一看,也已经断气了。
洪承畴见了,脸色惨淡,他传话随他而来的亲兵,即刻到城里选购两付上等的棺材,送到叶府来。修流冷冷道:“不用了,洪大人,你心里清楚叶老先生是为何而死的。你可以走了,这里的事由我来处置。下次咱们再见面的时候,便要兵刃相见了!”
洪承畴笑了笑走了。本来他可以告诉修流,他的大哥修涵并没有殉难,而是在他的帐幕之中。但他既已答应过修涵替他隐瞒这事,此时便不想说出了。修流让府里的下人去安排了一辆大马车来,他将叶中和跟姨娘的尸体都搬到了车上,然后自己驾着马车,黑旋风在一边跟着,往嘉定而去。
修流在城里走着的时候,因为带着斗笠,倒也不引人注目。那黑旋风却虎视耽耽的,路人见了都躲。出南门的时候,把守城门的清兵将修流的马车拦住了。几个清兵围到马车边上一看,只见车里躺着两具尸体,便冲着修流大喊道:“臭小子,你是何人?这车上载的是谁?”
这时,一边有个军官走了过来,他突然抽刀挑下修流的竹笠,看了他一眼,喝道:“拿了!”
修流攥住了剑。忽然,城中一匹快马奔了出来,马上一个清兵手持令牌,大声喊道:“洪大人有令,凡遇有个身背一张大弓的年轻人,须得放行,不得阻拦!”
那军官愣了一下,看了看修流背上的弓,挥了挥手。修流驾起马车,往南而去。
他离开南京城十多里路的时候,突然听到城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般的霹雳爆响,接着只见一股浓烟在南京城上空弥漫开来,袅袅蒸腾到了天上。他仔细看了一下,那股浓烟,似乎是从马士英以前居住过的府上方面升起来的。
73 公子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