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亲在黑暗中,各自悄悄落泪。借着室外灿烂星光和远处工地的灯光,我看见父亲本能的一丝惶恐,好像担心母亲和我要把他抓走,为了不离开,伸手去抓炕席,却什么都没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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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她说我放她鸽子
母亲说,“你爸忘不了这老房子啊。当初你爸盖房子的时候,差点被梁坨砸死。”我伸手去拽灯,没电。母亲说,“没灯了,早被村上的电工给断电了。”我想起什么,迅速到屋外,包括我家在内最后没动迁的三家,其他两家的灯还亮着!
一股怒火勃然而起,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掏出电话,强抑自己冲动的情绪,“我不搬家了!”欧阳香子在电话那边说,“你说啥?你敢放我鸽子?”
我心里说了一句,“放了!”就放下电话。母亲让我守着父亲,回去取一套被褥,拿来铺在炕上。又在已经拔去大铁锅的灶台下烧了一堆苞米秸秆。父亲睡着的时候,我让母亲回暂借的房子里。母亲知道我的心思,没反对,默默的走了,只嘱咐一句,“你也躺会吧,明天还有事。”
父亲终于甜甜的打着呼噜入睡。我轻轻的走出屋子。繁星满天,夜色浓郁,原来宽敞的院子已经有半截变成的建筑工地上依旧灯火通明,机器轰鸣,人声嘈杂。
去年这个季节的一天,我下班回家看父母。火红的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只在半天空留下一抹绚烂的晚霞。老屋的烟囱在阵阵的凉风中旖旎飘起缕缕炊烟,灶上的大铁锅里烧热的油花在“噼啪”作响。趁着母亲烙馅饼的空当,我踱到小院的南墙下。
朝东一侧的菜畦里,过喷的西红柿已下架,种下的菠菜刚刚露出浅绿的嫩叶。西面的葡萄串上已结下一层“白霜”,架下的杂草开始泛黄。秋天的气息很浓。
这却并不意味着此时所有的物类都没有了生气。南墙下一丛丰茂的枸杞果依旧红润娇艳,色泽明亮,一串串的挂满枝头,仿佛过年时张挂起来的红灯笼。叶与叶相依,果与果相傍,依旧陶醉在夕阳的余热里。脚下匍匐在地面上的一堆堆草莓,在肥大的叶片掩映下,红红的草莓果虽然不大,但是仅那红的发亮的颜色,就足以让人用媚态多情来形容。尤其是在叶片相间的缝隙中展露出来的洁白娇嫩的三四朵草莓花,除却一丝娇羞,更显示出旺盛怒茁的生命力,丝毫不亚于四月的桃花,五月的黄玫。
身后历经四十余年几近风雨飘摇的老屋,与这静谧的农家小院浑然一体,让人愿意徜徉,就连头顶上低飞盘旋的燕子似乎也在留恋这片乐土。这小院四周的不远处,已是高楼林立,发达的现代城市文明正在鲸吞着似乎与这文明不相协调的古朴院落。
母亲招呼我进屋吃饭时,已是华灯初上。外焦里嫩深黄色的三鲜馅饼整整摆了两大盘子。父亲摆上了酒杯,用大拇指擦拭了一下,先递给我一个。我把盏与父亲对饮,母亲则不忙于吃饭,坐在一旁用针线串过年时包豆包使的苏子叶。刚学会觅食的两只小猫,一只花猫,一只白猫,眯缝着眼睛依偎在母亲的左右。忽而,地下的小白狗则把前爪搭在我的腿上。
仅仅一年的时间,那静谧的夜色,静谧的乡情,就已经被所谓的现代文明吞噬,即将与我,与父亲远逝。
满身凉意的时候,我才进屋,蜷缩在父亲身旁。似睡非睡的状态中,天光早已大亮。我猛然跃起,到门口,找了一块青石坐下。一辆铲车已经虎视眈眈